夺荆钗(372)
“禁军搜查杀死张相爷的贼人。”李长风从腰间取下禁军腰牌,在小卫面前亮了一下。
“你们已经搜查过很多次了,没有一次抓到了贼,”小卫的手依旧牢牢撑住门框,并没有让开,“二爷在禅房中抄经书,不能打扰,你们等二爷抄完经书把。”
苏停不苟言笑:“还要多久抄完?”
“刚开始。”小卫回答。
李长风当即冷笑:“等你们二爷抄完,黄花菜都凉了.”
话音未落,银霄已经忽然上前,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按在小卫胸前,随后用力一搡,把小卫搡的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青色短褐上出现一个清晰的血掌印。
小卫在张旭樘面前是个可以随时替换的人物,但是出了门,因为是张旭樘的心腹而高人一等,无论是大相国寺的人还是张家的人,全都对他客客气气,如今被银霄搡到地上,心头登时大怒。
怒归怒,但却不敢言语,只是忍着气爬起来,匆匆又挡住了门:“你们还有没有规矩!”
他说话时,目光看向了苏停。
银霄不理会苏停,抬起腿,一脚把小卫踹进了院子里。
这一脚踹在小卫身上,疼的是小卫,打的是张旭樘的脸,然而苏停却觉得自己的脸也跟着疼,因为银霄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银霄不是没有规矩,而是拳头在规矩之上。
这一脚踹的苏停心胸越发狭窄,很想领着禁军扭头就走,然而此时骑虎难下,他若是不进去搜查一番,怎么能服众。
他忍着一口恶气示意李长风跟上,自己率先跨了进去。
客院不大,二十来个禁军立刻就把院落挤的满满当当,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水缸,左右都是厢房,漆黑一片,只有正中间禅房亮着灯火,张旭樘的影子映在窗户上,确实是埋头苦写的模样。
苏停点出人手:“分头搜,不要惊扰了人。”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银霄给落下了。
银霄站在院子里没有动弹,鼻尖嗅着这里的气味。
这里的气味太浓郁了,无论是打开的两边厢房,还是门窗紧闭的禅房,全都弥漫出来令人透不过气的香味。
佛香中混合着百花香片的香气,百花在银霄鼻子里齐放,让他的鼻子失去了作用。
这个时候,耳朵是没有用的,铜鹤和他一样,他们了解彼此,看着对方的时候,就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李长风很快就从厢房退了出来,满脸失望——这里只有一个小卫和四个张家护卫,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
倒是窗户开着,他已经派人分头去追。
苏停两条眉毛仍旧是紧紧皱着,紧抿住嘴唇,对着李长风一挥手:“去别的地方查。”
李长风点头,正要出去,却发现银霄纹丝未动。
不仅没有动,他还往前走了一步。
小卫如临大敌,上前挡住银霄脚步,怒道:“你要干什么?说了二爷在里面抄写经书,这是给今上祈福用的,要放在佛前的!”
苏停追了上来,怒喝银霄:“楼银霄!你要干什么?”
李长风盯着苏停,心中很是古怪——最期待抓住杀死张相爷贼人的,不正是苏指?
怎么不问银霄是否有所发现,就直接喝止了他,为何不问问银霄是否有所发现?
难道苏指已经站到了夺嫡的队伍中去。
这个杀死张相爷的贼人,又是什么来头?
楼银霄,又是受命于谁?
这个想法一出,李长风脸色骤然一变,片刻后,他压下自己心中异样,走上前去:“老大,小楼可能是有什么发现……”
不等他说完,苏停的目光已经刀子似的射了过来:“知不知道什么是命令?”
李长风垂下头,有心想要再说两句,银霄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暖香袭了出来,打开帘子,银霄走了进去。
苏停咬牙切齿地跟了上去——他虽然已经投靠张旭樘,却不能在手下面前做的太露骨。
李长风紧随在苏停身后,同时留了个心眼,时刻注意苏停的举动。
三人一进门,就立刻让一股热气烘的几乎出汗,而且气息不畅。
屋子里燃着很旺的炭火,而且放了不止一个铜盆,每一盆炭火上都放着百花香片,香片在炭火的烘烤之下,散发出黏腻的香味。
李长风伸手摸了摸鬓角上的汗意,打量屋子。
墙壁上挂着佛祖画像,地上有一蒲团,靠窗边有桌案,张旭樘便在那里抄写经书。
灯火在张旭樘身后的小几上,光亮从张旭樘背后照过去,把他笼罩在一团黄光里。
张旭樘没有站起来,而是扭头看向银霄等人,冷笑一声:“楼太尉,刚揍完晋王,现在也打算来把我揍一顿?”
银霄摇头:“我来抓杀人的贼。”
张旭樘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停:“苏指,禁军如今是谁在管事?”
苏停从鼻子里哼出两道粗气:“楼太尉是今上面前的红人,我也管辖不了。”
张旭樘没有起身:“既然进来了,就搜吧。”
他埋下头,继续抄写经书。
李长风看向苏停:“苏指?”
苏停点头:“搜吧。”
既然苏停已经发了话,李长风便开始搜,但他没有动作,而是十分仔细的打量这屋子里的情形,包括头顶上的藻井。
打量过后,他率先走向了桌案:“张二爷,请让一让。”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 风雨飘摇
张旭樘没有动作,只是看向李长风,笑眯眯的:「你确定要我起来吗?」
李长风本是志在必得的,然而对上张旭樘的目光,他忽然发现张旭樘并非是个孱弱无能的纨绔。
张旭樘的目光好像利箭,眼下虽然不能将你杀死,但是他明明白白的威胁着你——违逆我的下场就是万箭穿心。
李长风扭头看了一眼苏停,然而苏停扭开了头。
屋子里太热了,烘出了他背后一层汗,脑袋上更不用提,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流,他脑子里模模糊糊,好像触及到了真相的边缘。
疑似杀死张瑞的贼人、穷追不舍的楼太尉、寸步不让的张衙内、处处宽容的苏副指挥使。
究竟谁是杀人的贼?
禁军在这其中又是什么样的位置?
谁在利用他们?
苏停又是谁的人?
他的脑子在一瞬转过许多的念头,最后猛然想起李俊在酒醉后说的话:「想要在争斗中保命,就要麻木自己的脑袋,放弃你的智慧,让自己变成傀儡,然后确保线在赢面更大的人手里。」
当时他问谁的赢面更大,李俊伸出一根手指头,缓慢、有力的指向了自己。
众人哈哈大笑,问鲁国公还做着造反的美梦吗,李俊笑而不语,又喝了好几杯。
在僵持着的这一刻,李长风明白了,李俊所指的是自己,然而却是指向了自己身后的人,也许是楼太尉,也许是别人。
在短暂的时间内,李长风做出了抉择——李俊能够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智慧。
「二爷,请让一让。」
张旭樘诧异的一笑,顺从地站起身来,从桌案边走开,站到了李长风身边,伸手在李长风肩膀上用力一拍:「尽职尽责。」
他没有多大力气,哪怕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也只是让李长风肩头响了响。
但是李长风从肩膀开始发麻,一路的麻下去,直到脚尖,腿脚不能移动分毫。
桌子底下空无一人!
这怎么可能?
他扭转身体,看向银霄,发出无声呼喊:「人到底在哪里?」
苏停也看向银霄,冷笑一声:「二爷,多有打扰,告辞。」
李长风头脑麻木地跟上苏停,银霄也跟着转身,走到门边时,李长风让苏停甩下的布帘打了脑袋,心想:「这个帘子真碍事。」
就在此时,银霄骤然出手,从门后拽出来一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