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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334)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冬笋虽然没有猫儿头好,但是在北方能尝到一口鲜味,已经极其难得。

正好带回定州去,让银霄也吃上潭州的口味。

她在真定呆了两天,已经呆不住,急着要回定州去,万允君千留万留,都没能留住她。

万允君没法,把她买的东西装了一太平车,又把万家送的东西装了一太平车。

第二天一早,宋绘月空着手坐上马车,顺顺利利回到定州,走的时候静悄悄的,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大张旗鼓,然而一进定州城门,就在大雪下见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银霄,一个是李俊。

李俊裹的严严实实,身上穿着羊皮裘服,头上扣着顶深檐暖帽,两只手揣在袖子里不敢往外拿,只有鼻涕快要滴下来了,才抽出手,拿着帕子揩一下。

银霄站在他身边,穿着半旧战袍,外面罩着件纸裘,也戴着帽子,撑着把油纸伞,臂弯里搭着一件鹿皮披风,远远就看见了万家的马车。

宋绘月只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他便立刻迎了上去,马车停下,他收了伞,丢给李俊,登上马车,先把那件新制的银狐披风给宋绘月系上。

「您回来了。」

李俊跺了跺铁块似的脚,也从车夫身边擦过去,往马车上钻:「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管不住这位仁兄的腿了。」

宋绘月笑着让车夫继续赶路,又起身挪动位置,将那宽敞的地方让给二位冰人。

银霄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在哪里,就追到哪里,披风略微松开,他立刻躬身向前,两手把披风前襟牢牢拢在一起。

随后他坐直了,一言不发的还是看着宋绘月。

宋绘月伸手,他当即脱下帽子,把脑袋拱到宋绘月面前,宋绘月摸了摸他的头,神色很平静:「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李俊在一旁絮絮叨叨:「天天等,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昨天我在军营里拉弓,一个迷糊,把箭射到别人的靶子上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你不回来我心里也慌,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在京都让乱箭射杀,吓得我赶紧起来给爹烧香,昨天又做了个梦,梦见你让狼给拖走了......」

宋绘月又从他嘴里听到了自己的无数种死法,真是活人都要让他活活咒死,他自己倒是满不忌讳——陈王就在他床底下搁着,他都没想过晦气。

李俊满嘴胡言乱语之时,马车走的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营房之外,银霄和李俊下了马车,像两头老牛似的把太平车上的东西运了回去。

万家的车夫和护卫办完了事,连夜驾着马车回万家复命,宋绘月进了正堂,屋子里黑灯瞎火,冷的如同冰窖,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她不在,这吃饭说话的地方没有人进来。

银霄不爱说话,李俊倒是爱说,可是让他在屋子里烤着火,喝着小酒,美滋滋的对着银霄你一句我一句的谈天说地,他宁愿去贺家抱妞妞。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能吃能喝

宋绘月掏出火折子,找到油壶,往灯碗里倒上桐油,点燃棉线,屋子里总算是亮了起来。

银霄不言语,一趟趟的忙碌,先把火盆搬到屋外,用木屑烧起来,等木屑烟散去,又搬回八仙桌底下,再把桌上的浮灰擦了,李俊见缝插针的往桌上放了一捧炒瓜子炒花生,一碟子柿饼。

银霄再把两辆太车上的东西搬进屋子,沿着墙根码放整齐,看到有一袋子冬笋,是煨熟了的,拿出来一根根立在墙边。

“这笋不错,正好饿了,我去找胡铛头。”李俊揭开茶壶盖子,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只能出去舀水,把茶壶架在火盆上,又从坛子里舀出来一壶黄酒,等水好了就烫。

宋绘月拿了笋,剥了外衣:“这东西他不会做,我来做。”

李俊连忙按住她:“你刚回来,哪能让你动手,这烧饼也不错,我带去让他一起烘酥,于彤野还送了我一盆子猪头肉,快的很。”

他生怕宋绘月要跟着出去,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宋绘月只好拆万家的礼,头一只盒子就装着一把折扇,吃不得喝不得,军营中也没有文人墨客爱好风雅,乃是大无用之物。

“给李俊用。”她放到一旁。

银霄就着灯火,把她看清楚了。

宋绘月垂着头,不见瘦,面色也和走的时候差不多,可见万家没有亏待她。

宋绘月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这回去京都,吃的好喝的好,没事。”

银霄点了点头,没说自己信,也没说自己不信,低头添了个炭:“今年比去年冷。”

宋绘月看着他垂着的脑袋:“怎么哭了?”

银霄用手掌抹了一把眼睛:“我想您。”

宋绘月叹息一声,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肩膀,把他揽在怀里,静静抱了他一下。

温暖的一瞬转瞬即逝,她又坐了回去:“我在外面也惦记着你,你在禁军有没有添上一笔军功?”

银霄点头,把自己杀敌的功绩朴实无华的述说了一遍。

在他那索然无味的陈述之中,李俊拎着沉重的食盒站在门口,用手肘顶开门,进门之后又把门踢上。

天确实冷的厉害,他快速跑了一趟,也冻得浑身哆嗦,两只手萝卜似的通红,把食盒“砰”的放在桌上,他赶紧把手放在了桌子底下。

火光烘出来热热闹闹的人气,酒肉香气填满了屋子,冷清了将近一个月的屋子终于暖和起来。

三个人吃饱喝足之后,都打起了哈欠,各自回到屋子里,往被窝筒子里一钻,扎扎实实睡了一觉。

为了宋绘月回来,李俊和银霄全都告了一天假——横竖冰天雪地,辽、夏二国更是冷不堪言,没有必要出来自讨苦吃。

至于操练,银霄不在,禁军的士兵们都要松一口气。

宋绘月睡到日上三竿,推门一看,外面雪总算是停了,银霄端来热水让她洗漱,李俊在屋子里叉腰大叫让她快点,又问她要不要醋姜。

面是羊肉汤面,他昨天晚上让胡铛头做的,胡铛头今天一早就抻好面条,熬好羊汤,亲自送了过来,一路上两只肥奶晃动的十分壮观,又胖了不少。

汤鲜、面劲道,上面满铺一层羊排。

李俊挑出一碗给宋绘月,夹出一大碗给自己,最后连盆带汤推给银霄,又从火堆边把烘好的缸炉芝麻烧饼摆上,扒糕切了一碟子,佐一碟子萝卜鲊,一碗醋姜。

三人埋头吃面,宋绘月吃完面条,喝完汤,又吃了个烧饼,放下筷子,舒舒服服的抱着肚子往后靠。

李俊一只手捏着烧饼往嘴里送,一只手在下边接住掉下来的芝麻和饼渣,三两口吃完烧饼,他再张开大嘴,把手掌心里的渣滓全都倒了进去。

“榷场重新修过了。”

他边说边吃,两不耽误。

宋绘月走了没有几天,定州就连着起了四天的大风雪,榷场被压垮了一半,里面的商客和田吉光等人全都被困在了里面。

旷野上一片昏天黑地,目所能及之处不到三步远,贺江淮派出去的人寸步难行,无法救援。

好在田吉光是个勤快人,在榷场后边搭了个草棚,在里面晒地瓜、菜叶子、萝卜,晒干了就收在躲避官兵的地窖里,预备着在这里的小弟们冬天可以吃的好一些,商客们靠着这些干菜和木炭,撑过了四天。

只是榷场坏的彻底,贺江淮紧赶慢赶,在张贵妃生辰前建好了。

宋绘月点头:“应该修。”

“你去看看。”李俊鼓着腮帮子嚼扒糕,拼命地吃。

宋绘月不在,他一边担心宋绘月会死在外边,一边盯着银霄,不让他跑去京都,还得分神去理会榷场,身体虽然不忙,可是心神累了个半死,连食欲都没有从前旺盛。

好不容易宋绘月回来了,他像是给自己补偿似的,敞开了肚皮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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