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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210)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先帝在时,意识到定州为国之门户,在定兵众庞大,已经隐有国君无法管控之忧,便废弃皇帝和将军一人一半的定州虎符,改为只有皇帝才能发令的十二字金牌,凡欲动用五千以上人马,都要急报枢密院,由皇帝发十二字金牌,方可动。

虎符就此作废。

然而真、定两府,兵权过于庞大和复杂,皇帝调动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在兵将私下之间,还认着虎符。

虎符落到岳重泰手中,已有多年,守在定州的兵将,依旧是他的兵将,也是他在枢密院屹立不倒的原因。

现在张瑞要走一半,意味着张家能调动定州兵马,若是不拿出足够的东西来换,岳重泰根本不可能放手。

张瑞笑道:“十万兵马,用丹书铁券来换如何?”

岳重泰面上一滞,似笑非笑道:“开国之物,我们如何能得?”

“虽不是,却也相差不远。”张瑞回头看了一眼张旭灵。

张旭灵深知自己前来,便是做那小厮行径,低眉顺眼地从椅子后面取出一个两掌宽,一掌高的檀木箱,打开之后,从里面捧出一卷黄纸。

黄纸轻飘飘的,张旭灵却丝毫不敢大意,就怕黄纸损毁,比抱他那儿子还要精心,一路送到张瑞面前。

张瑞接在手中,翻开来,铺在桌上,给岳重泰看。

岳重泰垂目看去,就见这黄纸乃是中书舍“录黄”的纸张,上面都是今上天语,当即目露精光,往下看去。

“枢密院枢密使岳重泰......扬我大国国威......念功之旨,永将延祚子孙,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可加责。”

看过之后,他目光微颤,随后压下心头激动,对张瑞道:“今日中书省锁院草召,听说还有中书舍人觉得圣上旨意不符法度,因此封还了陛下词头,不愿草诏,众人猜测不已,甚至认为是陛下要让贵妃为中宫,难道就是为了这份诏书?”

张瑞点头:“最后是次舍人草诏,今上御画,录黄行下,宣行舍人秘密送去了给事中,给事中已经书读,明日早朝,便会宣召。”

岳重泰往后仰靠,目光所及之处,是照堂澡井上彩绘的各色佛像,盯着这些佛像沉吟片刻,他道:“这诏书,只有一份吧。”

文、武二府,只能有一府拿这份诏书,否则两府联手,就该改朝换代了。

张瑞点头:“借着黄河清这个祥瑞,我提议今上大赦天下,又封赏功臣,事情便已经成了。”

岳重泰道:“你为何不让今上封赏张家?”

张瑞在浓郁的茶香中叹息一声:“台谏能论列政令得失,也能审查诏书、追改诏书,若是封赏张家,明日台谏便又要撞在龙柱上,问陛下这天下到底是要姓张还是要姓李了。”

岳重泰笑了,将虎符拆开一半,推向张瑞:“有这份诏书,足够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句,陛下身体可还好?”

张瑞收起虎符:“很好。”

第二百六十章 困兽之斗

迟钝如张旭灵,也听出了岳重泰的弦外之音。

岳重泰是担心陛下得了急病,张贵妃把持着后宫,张相爷把持着前朝,对今上的病情隐而不发,只等今上一驾崩,便要停尸不顾,与晋王束甲相攻。

既然今上无恙,岳重泰便不再追问张家要定州兵马的用意,气氛越发祥和。

福地禅房中,已是一片疾风骤雨,银枪寒芒在黑暗中交织成一片星光,朝着银霄疾驰而去。

银霄浴血奋战,一杆长枪正中他左肩头,他无动于衷,握着枪柄,拉过这名藏在暗处的敌人,换刀在左手,一刀抹了此人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脸,和他的鲜血一起往下滴,睫毛上都挑满了血珠子。

他没有去擦,一脚将尸体踢出去,替自己挡住两把刀来势汹涌的刀,随后丢开尖刀,双手握住枪身,用力往外一拔,调转枪头,横扫千军,一枪捅进了一人的心窝。

与此同时,一杆长枪自屋顶直奔他而来,银霄旋身躲避,长枪借力划出去,替他扫荡周遭阻碍,然而还是有漏网之鱼,又有枪头点上了他的大腿。

他脚下一滞,手上力道不减,殊死搏斗。

一切打斗都只有沉重的风声,没有惨叫,也没有闷哼,死士倒在地上,血从他们身下蔓延出去,又和银霄脚下的血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副激烈而又静默的景象。

天空中月亮已被浓云遮蔽,云层仿佛是被泼了墨,越发低沉,两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银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脸。

杀人、人杀,尸山血海、血海尸山。

他的动作越来越凌厉,长久的打斗,已经开始消耗他的力气,他只能加快速度,以此制敌,长枪在他手里滚成了一圈银光,人和枪成了密不可分的一体。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在他受伤之时,有一条腿忽然扫向了他的肩头。

天空中爆发出巨大的惊雷,掩盖了骨头碎裂发出来的清脆“咔嚓”声,银霄持枪的右手猛然往下一坠,长枪跌落在地。

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转而以左手握住杀向自己胸膛的长刀,手掌立刻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他捏住刀锋用力扭转,对方也是寸步不让,紧握刀柄,一息之间,又是一声“咔嚓”声,对方手腕生生让银霄扭断了。

银霄夺过刀,握住刀柄,抬手便插入身前一人腹部。

腹部柔软,足以没过这把长刀,银霄没有将刀拔出,反而用尽力气向前推着那人走,刀锋穿透此人腹部,从坚硬的脊骨中杀出,把另外一人像串糖葫芦似的串了上去。

只是后背无人替他守护,转瞬之间就挨了重重一刀。

外面轰然一声,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泥土、草木气息奔腾而上,遮掩了这里散发出去的血腥气味,本就不大的动静也被彻底掩盖。

银霄感觉身上的血和雨水一样无穷无尽往外流淌,头晕眼花了一瞬。

就这一瞬间的迟钝,铜鹤便抓住了机会,一脚踹上了他的心窝,将他踹的往后跌倒。

随后他越过那群死伤不明的属下,直奔银霄,对着以手撑地,上半身抬起来的银霄再次出腿。

银霄俯身,以后背接住了这虎虎生风的一腿。

死士们如同行尸走肉,站在铜鹤身后,既不为自己的伙伴死去而伤心,也不为自己的伤势感到疼痛。

他们只知道命令是抓活口,铜鹤出手的时候,他们就不能再动作——否则银霄就要让他们活活的杀死了。

在铜鹤余力未消之时,银霄提起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从血泊之中起来,挺起胸膛承受了铜鹤的双拳,左手迅疾如电,也以拳头还击。

两人力道都出奇惊人,银霄却比铜鹤少一只能用的手。

银霄牙关紧咬,心知形势不妙,然而不肯投降,心口有东西硬硬地硌着他,不断让他保持着头脑的清醒——是宋绘月用竹篾编织而成的一只竹蜻蜓。

铜鹤胜券在握,一下接一下地挥出重拳,银霄在他的拳头下骨骼断裂,面容扭曲,鼻血狂流,从头到脚都伤的触目惊心。

又一拳,直接砸在了银霄心口。

这次银霄仰面朝天倒了下去,不由自主发出了闷哼,左手撑在地上,试图起身,然而从手指到手腕,全都是软绵绵的,力量和他身上的血一起流淌出去。

他抬起头,两只眼睛肿的硕大,只剩下一条缝隙,

从这条缝隙中看着铜鹤的拳头再次落下,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伴随着拳头的力道,重重落在地。

到此为止,他已经精疲力尽,再无可为了。

两眼闭上的一瞬间,他看到有人俯身在自己面前,这人的面目在血色中变化,变成了韩北曲。

一片黑暗中,他清晰地看到韩北曲俯身询问幼小的自己:“你叫什么?”

“楼银霄。”

“不对,以后你要记得,自己叫银霄,浮萍无根之人,怎么会有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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