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83)
只要这个“家”还在,他们就有退路。
至于两广路的驻军更不用说,早已经是他们张家的囊中之物,就连岳重泰都对这两路放了权。
正在高兴之时,管家匆匆的报,说燕王来了。
张瑞连忙带着张旭灵和原晔起身,各自正一正衣袍,大步往外走,要去门口迎接,然而燕王比他们走的还要快还要急,身后跟着他的内侍都是一路小跑着跟进来的。
“不必多礼!”燕王等不及内侍上前,自己解下披风,丢给张旭灵,张旭灵连忙接过来,给搭在了屏风上。
燕王来了,屋子里就不能再是这个格局,管家和内侍齐心协力,将那茶点粽子全都悄悄撤下去,椅子和小几轻轻地调换了位置,让燕王坐在上首。
张瑞领着张旭灵和原晔给燕王叉手行礼,燕王心中不耐烦,扬手让他们坐下,不等张瑞坐稳,就问:“再过不久就是阿爹的天宁节,东西可送来了?”
张瑞点头,不徐不缓的道:“王爷来的正是时候,这位原师爷便是押着生辰纲而来。”
他的声音仿佛是一道潺潺溪流,让焦躁不安的燕王慢慢平复下心情,看了看坐在最末尾的原晔。
是个面目十分普通的人,丢在人堆中很快就会模糊起来,此时坐在下首,也是恭敬十足,自始至终都低垂着脑袋,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面。
没有什么可看的,燕王的目光从这个老实人身上滑过,再次落在了张瑞身上。
这些天,他让晋王压的很了,眼看着天宁节要到,晋王要送什么东西他都没有打听出来,更是着急。
去年他娘生辰,两广路的船要送纲银和一尊玉观音,结果东西连两湖路都没出,就让人劫了。
这一回,他提心吊胆的,总算是把东西给盼到了京都,只是他还不知道张瑞给他准备的是什么。
“东西呢?”
张瑞笑道:“王爷不必性急,陛下天宁节,这么多年,每一年您送的东西陛下都很满意,况且您是陛下爱子,就算您只送上一句祝福,也比旁人强百倍、千倍,还有娘娘蕙质兰心陪伴在陛下左右,陛下万万不会挑您的理。”
他说罢,看燕王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心中叹了口气。
晋王在潭州蛰伏十年之久,早已经历练的密不透风,这十年,燕王在京都万事顺遂,便有些经不起风浪。
太顺遂了,以至于晋王随意的一招一式,都能让他乱了阵脚。
他不等燕王开口,又接着道:“原晔,东西可带来了?”
原晔连忙站起来回话:“回相公,为防东西有失,是和我所坐的船分开来的,只是码头上船多,那条小船没了官旗,挤不进来,只等靠了岸,立刻就会送来。”
燕王让张瑞顺着毛捋了一回,心中憋闷着的气也消散了去,不急着现在就要看,反倒是问张瑞:“两广路的帐薄是不是也该送去三司了?”
张瑞笑道:“正是,此番原晔前来,也带了帐薄,王爷过个目。”
原晔又从袖子里取出三本账簿,恭恭敬敬地交给走到他身边的内侍,内侍接过账簿,又捧给燕王。
燕王接在手里,囫囵的翻了翻,并未细看,只问:“今年可富裕?”
原晔答道:“富裕。”
他说完之后,没听到燕王继续问话,便悄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见燕王仍旧在乱翻书,不知是无话可问,还是在等着他继续说。
在拿不准燕王的秉性下,他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张瑞。
张瑞颔首,他才继续道:“广州、潮州、琼州、万安军、钦州等码头,四通八达,不仅往内走,还能往外走,入海的大福船几乎都是由广州造船厂所造,出海的船回来都是满载而归,再加上外商多,税银自然是滚滚而来,如今光是广南东路这一路,就有了二十多万两。”
燕王听罢,这才看了看账薄的封皮,将两广路的帐薄推开,单将其中封皮上什么都没写的那一半打开,往后看了一眼总数。
二十八万两。
看到这个数字,他便笑了:“好,正是用银子的时候,这银子虽然不多,却是及时雨。”
张瑞见燕王高兴,便让他多高兴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开口,等到燕王将帐薄放下,他才道:“王爷,两广路的税银去年加起来也只有十五万两,这不妥,比起前年,少的太多。”
张旭灵看他爹一眼,便知道他爹还有许多话不好说出口,于是子代父,开口道:“今上早朝的时候说,要以有余补不足,把河道通一通,再者少了这么多,今上那里恐怕也有些说不过去......”
话未说完,燕王的冷眼就看了过来,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燕王之怒
张瑞和张旭灵的话都是一瓢冷水,直接从燕王脑袋上冲了下去。
“以谁的余去补谁的不足?”他冷笑一声,“是不是以我的余去补李寿明的不足!”
就在燕王冷气森森时,张旭樘忽然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穿着鸦翅青圆领大袖衫,衣裳在暗沉的光线中也显出了沉和重,张旭樘就在这样满身的沉重中进了屋子。
面无表情的扫了原晔一眼,对他随意一点头,张旭樘并不打算对燕王行礼,反而走到张旭灵身边。
他人还没到,张旭灵就已经起身让坐,并且站的笔直,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张旭樘随意一指原晔身边的椅子:“大哥,坐。”
张旭灵这才敢晃着大个子坐了过去,并且极力地靠近原晔,见原晔面上不解,便向他介绍:“这是老二,他小时候你见过的。”
同时他在心里想:“虽然是老二,我跟他还不如跟你亲。”
原晔慌忙站起来对着张旭樘行礼,叫了声二爷。
而张旭樘坐在椅子里,单眼皮半阖着,显出细细密密的一圈睫毛,眼睛睁开再一次看了原晔一眼,这一圈睫毛就有大半藏进了眼皮里。
他把这个人看进眼睛里就不再看了,意兴阑珊地叫了一声爹,看椅子旁边的桌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杯茶,便扭头吩咐候张旭灵:“剥两个粽子来,给爹也剥一个。”
张旭灵像一条温顺的大狗似的站起来,赔笑看向燕王:“王爷要不要尝一尝,都是家里包的。”
张旭樘看向燕王,目光中满是嘲讽:“王爷不吃外头的东西,我们家如今是里外不是人,更不必给王爷剥。”
不等燕王发作,张瑞喝道:“住口,当着王爷的面,岂能使这等小孩意气!”
燕王想起自己打过张旭樘一个耳光,自此张旭樘对他一直是不阴不阳,再加上亲耕他没有依着张旭樘的话告病,这之后张旭樘对他更是冷了面孔。
他本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再斥骂张旭樘,又碍于贵妃和张相爷,无法开口,气的脸上通红,眼睛都冒了火。
张旭樘脸色不变,仍旧冷冷的:“爹,咱们家殚精竭虑,自然是为了燕王,如今燕王已经大有主张,用不上咱们,咱们何必再向前,退了为好。”
张瑞沉默了。
燕王的气已经在肚子里翻腾了一阵,此时听了张旭樘一席话,气直往上冒:“好!张旭樘,你要退你就去退,岳家的婚事你也退了去,再一路退到大相国寺去做和尚!”
他让张旭樘讥的动了真火,连带着对张瑞都不客气起来。
“相爷在朝堂里也一味的退,你们退,别人就要进!
泽州那个姓徐的县令,芝麻大的官,都能掀起来一场重新丈量田地的风,三司本来一大半都是我们的人,董童英只剩下个空架子,结果现在把刘求俞手里那个姓元的都弄走了!
亲耕那天,晋王出了大风头,公然的和我叫板,我说教训他,你们还拦着我,
他一个裴家的孽种!都快把朝堂闹的天翻地覆了,你们还在退!难道要等他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