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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142)

作者:坠欢可拾 阅读记录

不等晋王回答,张旭樘又说了下去:“我们已经做出了让步,冶场涉事押解来京的官员,我们张家一个都没保,就连李霖都弃了,弃一个李霖,对我们来说是断臂之痛。”

“李霖而已,算不上断臂,只要贵妃和相爷在,会有无数李霖前仆后继,为张家身先士卒。”

“可是他们都没有李霖忠心,没有李霖胆大,”张旭樘喝空了杯子里的酒,“王爷,讲和并不意味着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而是意味着我会遵守规则,不会再在背后动手脚。”

张旭樘的存在,正是让张系众人能够轻巧前行的关键所在。

他不守规矩,能快刀斩乱麻,想常人所不敢想,为常人所不敢为。

他是张家最利的兵刃,最大的变数,一旦他开始讲规矩,整个张家都失去了锋锐之气,变得迟钝,再加上人数众多,体态庞大,反而有笨重之感。

晋王示意黄庭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慢喝了一口,对着张旭樘笑了一声。

“本王不讲和,本王也不在乎衙内规矩不规矩,你不规矩,我也照样活着,无非是活的艰难一点,但是本王的日子一贯都很艰难,再难一点也无所谓,不过衙内若是真的能放规矩起来,那更好不过,因为这样一来,我和绘月要做的事情,会变得更容易。”

张旭樘听着,没做回答。

晋王又道:“还有,衙内要规矩,要让张家往后退,不知道本王的二弟是否答应,他在京都独大的时候,都不曾入主东宫,如今本王回京,他恐怕越发的着急,依本王的观察,二弟似乎还有些暴躁,若是知道衙内主退,唾手可得的东宫之位要拱手相让,他恐怕饶不了你。”

张旭樘听了沉默半晌,最后道:“王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连燕王都替我考虑到了,不过,您和宋绘月要做的事,恐怕不一样吧。”

“一样。”

张旭樘摇头:“不一样,您是要这天下,宋绘月却是只要一亩三分地,怎么能一样?”

晋王笑道:“天下里,自然就含了一亩三分地,不过是大中有小,你中有我罢了。”

张旭樘叹了口气:“王爷既然不肯相让,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不管王爷让不让,我要做的事情还是会去做,张家依旧会退,我也依旧会变得规规矩矩,不过这种规矩只对王爷您一个人,对宋绘月……”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晋王也笑了笑:“她也同样不稀罕你的规矩。”

张旭樘点了点头,认为晋王说的对,宋绘月就是这样执拗,一旦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吃饱喝足,连话也说尽了,于是无话可说的叫了声小卫,趴在了小卫背上。

临走之时,他捂着心口疼了一阵,疼的冷汗直流,疼过之后,他对晋王道:“王爷,我看我和您,对宋绘月都魔怔了。”

说罢,他对着晋王拱手告辞。

今天他和晋王的这一场谈话到此为止,这是他们的第一场谈话,也可能是最后一场,看起来都像是白说,他倒是很满意。

因为至少他知道晋王是得偿所愿了。

晋王提起宋绘月时的态度、语气、神态,全都把宋绘月当做了他的一部分,他和宋绘月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在潭州的时候,他一厢情愿,宋绘月还处处避嫌。

张旭樘对此很满意,因为他们两个越是紧密,对他越是有利。

晋王为何难杀,无非是因为他和他的人,以及宋绘月和她的护卫,组成了一块无懈可击的铁板,只要将他们天然的联盟化解,一切自然就好办了。

晋王让黄庭送客,独自又喝了几杯,断断续续的喝下去,他感觉到头脑不再清晰,便立刻停下,靠着椅背,沉默地坐着。

他知道张旭樘要做缩头乌龟,并非真的要退,要讲规矩,而是另有目的,但张旭樘要退,他总不能按着张旭樘的王八壳子,硬把王八脑袋拽出来。

只能多加防备。

正思索之际,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是宋绘月。

晋王面颊如火地站起来,想要出去迎接,然而起身太急,绊到桌子腿,当即往下栽去,脑袋磕在桌子角上,磕的眼冒金星,一时都站不起来。

他又听到了谢舟嘁嘁喳喳的声音,连忙挣扎着站起来。

谢舟要是看到他这幅模样,必定要扯着那张狗嘴胡咧咧,他这张脸也别要了。

然而他刚爬了一半,门已经开了。

谢舟和宋绘月看着眼前情形,惊的嘴都合不拢,谢舟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张着嘴大声道:“黄都知快来!王爷摔了个狗吃屎!”

第一百七十六章 借酒发挥

谢舟一嗓子喊的晋王颜面尽失,在黄庭搀扶起他后,他趴在桌上,把脑袋埋在臂弯了,佯装醉酒,不敢抬头。

宋绘月上前摸了摸晋王额头上的红包,对黄庭道:“王爷多喝了两杯,先回王府喝醒酒汤,再请大夫看看伤处。”

黄庭连连点头,扶着晋王下楼,要上马车之际,晋王借着酒劲,一把拉上了宋绘月。

行人多,马车慢悠悠地走,外面吹进来一丝寒风,不仅没能解酒,还将晋王的酒意发了出来,挑花眼迷离着,里面含着潋滟的水光,有种登峰造极的美丽之感。

他依靠着马车,紧紧握住宋绘月的手不肯松,嘴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

越是喝的多,他越是下意识的管住自己的嘴,绝不肯因为醉酒而胡言乱语。

在迷离的目光里,他去看宋绘月的手,小巧又柔软,手指骨节处有薄茧,乃是常年的编织竹篾和玩弹弓磨出来的印记。

宋绘月太好了,他舍不得看,所以从手开始看起,把手看完,才去看宋绘月的脸。

宋绘月脸上带着笑,也在看他。

晋王让她看了半晌,无可奈何的笑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宋绘月毫不犹豫回答:“您太好看了。”

晋王靠近她一些:“随便看,不要钱。”

他身上还带着“一朝风月”的清香,是衣裳在熏炉上熏出来的香气,像是夏日山间的晨露,满含草木之气。

眉寿的酒香在“一朝风月”的清香下也变得淡雅起来。

马车渐渐快了,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加快了速度,晃晃悠悠,喝了酒的晋王感觉自己是一颗炒豆,正在随着车子起伏,片刻后,他忍无可忍,叫停马车,走了下去。

靠着宋绘月,他在冷风里平复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意,随后看到了银霄。

银霄站在马车旁,没戴头巾,用一条布带子束发,整洁利落地穿着一身皂色攒线罗衫,腰间也是系的布带子,笔挺的站在旁边,背后背着一个衣包袱,手里抱着两块新油过的桃符。

他像是一杆枪,将桃符都抱出了腾腾的利刃之势。

抱着宋绘月买的东西,他面无表情,宋绘月走,他就走,宋绘月停,他就停。

而晋王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顺便带着宋绘月都换了个方向:“走一走。”

两个人在寒天冻地的时候有马车不坐,在外面溜达,在谢舟看来,属实是病的不轻。

谢舟虽有葛仁美的消息要汇报,但是感觉自己身为八爷,何必要吹冷风,还是先回家去看他的儿子,做一阵慈父,再来和晋王说正事。

他悄无声息开溜,晋王目光朦胧,没去抓他,只和宋绘月往曹门大街走。

宋绘月低声道:“您喝酒是不是因为今天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晋王点头,低声道:“阿娘没了十年了,我心里还是想她。”

娘是不一样的,是世上最与众不同,最好的存在,哪怕是自己随时要撒手人寰,都要去看看孩子冷不冷、饿不饿,有娘的孩子,就永远还有一个避风之处。

这世上最苦的就是没有娘的孩子。

晋王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每一步都走的很苦:“阿娘临死前一定很想见我,可我那个时候已经出阁,不在宫中,又是夜里,就算她能送出消息,没有今上的旨意,我也无法夜闯禁宫,她走之前,一定很记挂我,阿娘一直说她没有婆婆那么聪明,只想把我太太平平的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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