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146)
“哥哥的脸越来越好看了,”
戋戋凝神,点点笑容挂在唇角,
“腿脚也越来越好使了。”
沈舟颐打趣道,“爱舟快降世,我可万万不敢还顶着一张丑脸。”
爱舟?
戋戋疑,“是孩儿的名字吗?”
“是了。”
沈舟颐专注地点头,“爱舟,贺爱舟,无论女孩男孩这名字都用得。”
贺爱舟的意思,贺若冰永远爱沈舟颐。
戋戋叹道,“你居然不让她姓沈。”
沈舟颐摇摇头,舟爱贺吗?且遑论名字本身难听与否,“舟”没有任何条件也会爱“贺”,但“贺”却需要时时提醒才会记得爱“舟”。
所以他要给孩儿取名,贺爱舟,以后每当戋戋唤孩儿名字时,都会叫爱舟,爱舟……每唤孩儿一次,便多爱他一次。
沈舟颐很知足,很满意,他觉得这个名字几乎完美。
他怜然拥抱着戋戋,她和孩子就是他的全部。
他不能没有她们。
戋戋见沈舟颐兴致这么好,附和两句,也觉得这名字还行。细细品来,似乎是比简单粗暴的“虎儿”更好听些,更有涵养些。
她从前还给虎儿绣过虎头鞋呢,当时以为自己的孩儿遥遥无期,没想到转眼就要临盆了。
她还得给爱舟也绣一双。
第92章 尾声
又过去些时日戋戋肚子越来越大, 距离预定临盆日期只剩寥寥几天。
姚珠娘辞去外面活计,专门在贺府中照顾戋戋起居。当然她也只能跑跑腿,细致的活儿都由沈舟颐一力负责, 事必躬亲, 姚珠娘无法靠近。
戋戋怨恨这亲娘, 当初是姚珠娘重男轻女将她贱卖,才催生出后面一连串的糟心事,对姚珠娘爱答不理。
姚珠娘难以从戋戋那里讨得好处,只得去求姑爷。谁都知道沈舟颐脾气好, 待人和蔼可亲又没架子,姚珠娘试图从沈舟颐那里讨些好处。
然而现在沈舟颐俨然就是妻管严,对戋戋的话唯命是从。戋戋叫他远离姚珠娘, 他便真不理。那副冷淡模样, 拒人于千里之外。
姚珠娘求遍了女儿和女婿都徒然无果, 无可奈何, 唯有沮丧地在贺府当个老妈子。
亲生女儿戋戋虽在富贵之中,却跟姚珠娘没半分关系, 那泼天富贵姚珠娘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也算她当年卖儿鬻女、重男轻女的报应。
贺老太君自从与戋戋冰释前嫌后,也盼着戋戋平安生产,贺家好歹混个四世同堂。
天气清朗又闲暇时,贺老太君拄着拐杖, 来桃夭院陪卧床的戋戋说话解闷。
贺敏残废已久, 侍女把贺敏推过来让戋戋看看这亲哥哥。贺敏和沈舟颐的伤势很类似, 却没沈舟颐幸运, 那副嘴歪眼斜的样子, 端端这辈子都没法当个正常人了。
都是沈舟颐造的孽。
戋戋心里暗暗叹。
想当初他们的第一次, 便是沈舟颐巧利用贺敏, 逼她就范……
若雪为邱家妇,虽住在邱家,回娘家也很勤。她生过虎儿,对女子临盆之事颇有经验,几日来常常掩起房门传授戋戋一些秘诀。
戋戋夫婿本身就是大夫,还是临稽首屈一指的名医,哪似邱济楚那般浑浑噩噩,娘子生产就知道干着急,想来沈舟颐不会让戋戋有事。
无论贺老太君和若雪来得多勤,最经常伴在戋戋身边的还是沈舟颐。
戋戋即将分娩,沈舟颐几乎整夜整夜守在她身边,不眠不休,她想要什么他总是第一时间递给她。
另外沈舟颐也对戋戋的安胎药进行了调整,帮她在生产前最后这段日子里过得舒服些。
戋戋与沈舟颐十指相扣,他的手每每冰凉。
生个孩子,他比她紧张一百倍,几乎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你定然会没事,”
沈舟颐伏在她床边,一遍遍重复,
“戋戋,你和孩子定然会平安。”
戋戋奇怪,她也没问,他莫名其妙说这些干嘛,是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
“哥哥怕了?”
沈舟颐沉吟未决,“戋戋怕吗?”
戋戋摇头,“我不怕,当初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关的。事到临头,我期待,怎会害怕。”
沈舟颐倒抽口凉气,毫白指尖微有颤抖。他墨黑眸子对向她,似蕴藏有深深的担忧,深深挚挚说,
“戋戋,我怕。我怕失去你,我怕让你生孩子是害了你。戋戋,我后悔了,如果重来一次咱们宁可不要孩子,也不要让你承受这般苦楚。”
戋戋眨眨眼,故作轻松,“舟颐哥哥前两天还兴致勃勃给爱舟取名,今日就不想要了吗?”
沈舟颐语塞,垂垂眸子,终是长长一声叹。
他当然也爱爱舟,但得是在戋戋平安的前提下。
虽然他有八.九成把握叫戋戋和孩子平安,可毕竟还有两成失误的风险。
万一戋戋出什么事……
他把自己这条命赔给她都不足以悔恨。
“要爱舟,更要戋戋。”
沈舟颐轻轻伏在她高隆的腹部,
“戋戋,生辰那日你一定都要听我的,我叫你用劲儿你便用劲儿,我叫你呼气你便呼气。必要时,我可能还会在你头上扎几针,减缓你痛苦,或者让你咀嚼些清神志的草药。你只消记得,天塌下来都不用怕,我会一直在旁边替你扛着。”
大宅院中主母想害死小妾,或小妾想陷害主母,常常会在对方临盆时发难,买通大夫或接生的稳婆,蓄意将孕妇闹得血崩,活活憋死,丈夫还蒙在鼓里,白白损耗人命。
可沈舟颐不一样,他是戋戋丈夫,也是大夫、接生,生孩子时他必然全程守卫她,外人只是辅助,都得听他安排。
没有人可以暗害到戋戋。
他会尽力保住她和孩子的安危。
……
终于熬到临盆那日,大雨如注。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池塘里,激起一片片汹涌碎沫。铅云低垂,黑燕低旋,隔会儿响起闷雷,将紧张的气氛加重。
贺家上下所有人精神紧绷,守在桃夭院避雨的鹅颈长廊里。
贺老太君拄着拐杖,不断擦拭额前冷汗。若雪和若雨也从娘家回来了,陪在贺老太君身边。邱济楚忙里忙外地烧水、煎药,以备不时之需。
丫鬟们进进出出卧房,端出带血的手帕和血水。
戋戋的闷哼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混杂着沈舟颐低低呼唤。
过程远比沈舟颐想象的要顺利得多,戋戋身体本健康,有孕期间又不曾受过惊胎,唯有一次误食雪葬花,还被沈舟颐用自己的血完全解了毒,因而有力气生孩子。
加之沈舟颐施针如神,分娩过程中给戋戋用了少量麻沸,让她在保持清醒情况下感受不到疼痛。整个过程虽小有挫折,但十分平安。
爱舟诞生了,是个浑身皱巴巴的女婴。沈舟颐将女儿妥善处理好,才告知外面等候的众人,母女平安。
贺老太君等人对小爱舟疼惜得不像话,邱济楚和若雪他们也在,若雨和夫婿凑上前去,闹哄哄的,谁都想看小小姐一眼。
戋戋则累得晕了过去。
她好辛苦,秀丽脸颊沁着细汗,略带憔悴,发丝也蜿蜒贴在脸颊两侧,被汗水浸湿,沉沉睡着,似乎刚才已经耗尽全力,连喝口水的精神头儿都没有。
沈舟颐怜惜无比,又自责无比,留下来为戋戋换掉血衣、擦拭身子,又将枕头垫得松软些,使她颈椎少承受些压力。
可惜她现在吃不下去东西,他只能小口小口喂她些水,润润她干涩的双唇。
只生这一个,只生这一个。
便生这一个他也后悔了。
沈舟颐握着戋戋的手,眼角濡湿。
戋戋迷糊睡梦中,感到周身虚脱无力,黏腻腻很是难受。
过去少顷,黏腻感消失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清风涌进来,令她舒服许多。
她躺在那人怀中,感到很安心。
她隐隐约约听见婴儿哭声,是她的爱舟吗?可惜她实在太精疲力尽了,想睁眼看看爱舟,却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