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64)
江柔安还以为唇脂颜色深了,便问:“是不是不好看?”
李邵修久久未言语。
他半坐到桌上,抬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俯身与她四目相对。
“很漂亮。”
拿着眉笔,细细勾勒起来。
“瑟瑟罗裙金缕腰,黛眉细细未重描。”
江柔安仰着头,看他为自己画好了眉,便想起身。
双肩被摁住,又坐回了凳几上。
江柔安不解:“怎么了呀?不是说时辰已经到了吗?”
她仰着脸,一双杏眼,流动的眼波含媚,双颊泛着红粉,发髻上的点翠漆簪子一衬,在灯下缓缓流动着灼灼光华。
小双和绿瓶在帘子外面等。忽见帘子后,坐在夫人面前的信王殿下俯身,将小夫人的唇含进嘴里。
小双和绿瓶立即转过身,偷偷笑着对视一眼。
看来真的把殿下迷的不轻呢。
又听见小夫人埋怨:“你怎么了呀?刚刚点上的唇脂,被你吃掉了。”
男人视线深沉,摩挲着她的唇。
刚刚那颜色太好看。他不想让外人看见。
“你起来,不要挡着镜子。我要再涂上。”
李邵修道:“这样就很漂亮。不用点了。”
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快些,马儿在外面等急了。”
江柔安闻言微诧,怎么要骑马不坐马车?
而后转念一想,可能是为了躲避太后安插的奸细视线。
江柔安不太想乘马。每一次他都骑的很快,她怕掉下去,心惊胆战的,只能用力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这一次倒是慢了许多。
高头烈马上,男子宽阔的肩膀紧紧包围住怀里身形娇小的女子,遮挡的严丝合缝。
天造地设一般。
王嬷嬷越看越满意,站在侧门挥手:“殿下和王妃好好玩一玩!晚些回来,府里没什么要担心的事情。”
烈马疾驰,很快消失在巷尾。为了躲避视线,王嬷嬷唤来几个小厮,耳语几句:“若是看见鬼祟可疑的人跟着殿下,就处置了。找几个有功夫在身上的。万万不要叫他们打扰到殿下,知道吗?”
小厮自然明白,双手合拢点头:“是。”
———
乌金西坠。高大的城墙轮廓隐藏在黑暗中,在某一时刻被亮起来的灯点亮。黛青色的墙挂着金黄相衬的花灯。
清澈河水缓缓流淌,岸边石台长了青苔,几个小姑娘笑着,各自放进了写着心事的莲花灯。
江柔安侧眸看的着迷。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晚上逛花灯节呢。
不由得脚步放慢了几分。
很快被身旁的男人捉住手:“怎么了?”
李邵修不仅牵着她的手,并且逐渐调整成紧紧相扣十指相扣的状态,他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想放花灯么?前面有卖花灯的。你看看要哪一种。”
江柔安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细微的笑意:“莲花灯上可以写心事。您说心事会实现吗?”
李邵修答她:“会的。”
“你只要写,我要和夫君一生一世在一起。一定能实现。”
江柔安撇撇嘴角,他一贯会说这种话。
花灯老板热情的招呼两个人:“您二位看看,要哪一款?若是想在水里放,这个莲花灯便宜实惠,这款是睡莲,这款是圆莲。若是想拿在手里玩,这款是兔儿灯,这款是圆灯笼,这是鸳鸯灯。”
每一款都很漂亮。
江柔安不禁挑花了眼睛。
李邵修替她回答:“要最贵的。”
说完并没有询问价格,只是拿了一锭银子。摊子老板看着银子眼都直了,连忙点头:“好嘞。那就一种一样。水里放的,手里拎着的,来,您拿好了。”
江柔安接过花灯。
看了他一眼,李邵修总是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
不过也是,以信王府的资产,怕是这流水一般花的银子连九牛一毛都不足。
漂亮的灯照亮了两个人的眼睛。
她在看灯,他在看她。
江柔安缓缓走到到河边,在莲花灯蕊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李邵修便看过来,江柔安遮掩了一下:“您不许看!第二个人看到了就不灵了。”
李邵修无奈点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李邵修背过身去,江柔安仔细思考,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
一愿阿公身体康健,连年益寿。
二愿我与夫君年年相守,百年为期。
三愿…
江柔安缓缓叹息,落笔写下:“早日寻到家人。共享天伦。”
写完,便把花灯放到河水的柔波中。明亮的花灯顺着水流,逐渐和其他花灯汇合成一团团亮亮的云。
李邵修凑过来问她:“你有没有在愿望里写我的名字?”
江柔安小小的嘴硬了一下:“没有。”
“没有?”
“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江柔安被他挠的咯咯直笑,忙求饶:“写了。写了,我写了要和夫君一生一世。”
“这还差不多。”
两人放完了河灯,牵着手在人来人往的长桥上行走。
男子身着黑氅,身形高大,面容矜贵疏离,身旁的女子一席妃红对襟齐胸襦裙,以淡黄为内衬,裙摆轻扬,纤细玲珑,明眸皓齿,生的十分貌美。这两人走在街上,不由得有许多人望过来。
人来人往,就是容易遇见熟人。
江柔安看着前面不远处摊子前眼熟的男子,犹豫了片刻。
才向李邵修指了指:“看见那个人了吗?他是陆擎。我能不能过去说句话?”
李邵修远远望过去。
装作大度的点了点头。
江柔安才走过去:“陆擎哥哥,你也来逛花灯呀?”
陆擎闻言惊喜回头,打量她:“你是自己来的?”
江柔安摇了摇头,往不远处人潮涌动处指了指:“我是和夫君一起来的。”
陆擎闻言抬头,顺着江柔安的视线看去。
桥上不远处的男子生的极高,双眸鹰隼一般盯着他。身上昂贵的大氅披风隐约看见其身价不菲。
脸上隐隐有轻视一般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也配和我的妻子说话?
陆擎很快收回目光,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既然人家已经有了夫君,自己还是不要抱着不该有的心思了。
江柔安便笑着说了些旁的,才回到李邵修身边。
“呐,前不久你就是因为他生气的。那么对我,我都不想理你了。你瞧,我们只是之前认识而已,也就是大街上遇见了能说两句话的关系。”
李邵修“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以十指相扣的姿态重新拢住她柔若无骨的手。
又看了一眼那蓝衣男子,李邵修眯了眯眼。
一个绝佳的想法涌上心头。
街上人有许多,他们两个也没什么顾忌,犹如普通的一对小情侣,一路走一路逛,最后在一处糖葫芦摊子前停下脚步。
李邵修知道江柔安喜欢吃甜,挑选了一串,递给她。
江柔安眉眼弯弯的接过来:“怎么不要两根呀?我一根,殿下也吃一根。”
面前的男人拒绝:“我不喜欢吃甜的。”
见她微张开唇,嫣红的舌尖儿伸出来半点,舔了舔糖渣,把半颗山楂含进嘴里。
李邵修静静看着,喉头不自觉的一滚。
酸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江柔安心满意足的笑道:“走呀,前面是不是有舞狮的?我们去看看热闹。”
李邵修说好,牵着她,为她避开拥挤人群。
余光看见身后不远处几个黑衣人鬼祟跟着,李邵修抬眸,和不远处的乘鹤对上视线。乘鹤心领神会,不一会儿,那几个黑衣人便没了踪影。
看来太后那边是急了。
不过他不着急。
有些戏,需要慢慢唱才有意思。
两人离的很近,江柔安左手举着糖葫芦,就把提着的鸳鸯灯叫他拿着。看着一向在外面冷的男人手里拿着姑娘家才玩的花灯,显出几分与身份不相配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