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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番外(191)

作者:盐盐yany 阅读记录

饭后跟阿福叔一道收拾碗筷,蟹壳都打扫给了将军,大白狗吐着舌头围着我直打转,也不知道是看见了我高兴还是有好吃的高兴。

喂完了将军我又去柴房里烧了一锅热水,水里放了舒筋活络的药材,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总习惯在饭后给老相爷泡脚,走了这些天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继续坚持。我端着木盆来到房里,天一冷老相爷的病情就有些反复,我听阿福叔说自打入秋以来老相爷的药就没断过。吃饭的时候看着精神倒还好,这会儿就已经靠着罗汉床昏昏欲睡起来了。

我把木盆刚一放下老相爷就醒了,只是那双眼睛却不同往日,里面好像闪着光,一点也不像个老人,倒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怔怔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喊我:“伶儿呐……”

我愣了一下:“伶儿?”

再接着,那双眼里的光收了回去,人好像也肉眼可见地萎缩了下去,又过了好一会儿老相爷已经恢复了常态:“是玉哥儿啊,我把你认成我一个故人了。最近这两幅药有问题,吃了就容易犯困,梦里总能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明天让阿福去换了它。”

“想起以前的事也不见得就是药的原因,可能就是你想他们了。”我替老相爷脱了鞋袜,由于气血不畅,这双脚常年都是冰凉的。我先是撩了些水上去,等老相爷适应了水的温度才又把整双脚泡进桶里,询问道:“怎么样,烫吗?”

老相爷轻轻抠了抠脚趾,却也没把脚抽出来。

我跟着笑道:“水热些能舒筋活血,泡一会儿就舒服了。”

又过了一会儿老相爷的脚才在水里慢慢舒展开了,人也长舒了一口气:“舒服。”

我捞起他一只脚来擦干了放在腿上,“我再给您按按吧。”

老相爷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随着我手上用力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睛道:“还得是你,你不在的时候阿福也试着帮我按过几次,都找不到窍门,不是痛了就是痒了,还是你按得舒服。”

我欣慰地笑了笑,“那我以后天天给您按。”

“你说的对,我这些天频繁地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可能就是想他们了。不过也可能是他们想我了,托梦过来催我快点去团聚呐。”

我想起之前阿恒跟我说过的那些,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人存活于世,到底是肉体尚存算活着还是随着精神消迹便已经算是死了?老相爷独活了这些年,身边的亲朋好友都已经离他而去了,剩他一个人守在这个院子里,日日靠思念活下去,确实太残忍了。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劝他还是替他欢喜,最后却是问道:“我跟您那位故人很像吗?”

“像,也不像,”老相爷道,“样子长得像,他也跟你似的,模样生得白净,细胳膊细腿儿,就喜欢追在我后头苏哥哥东,苏哥哥西。性格却不像,这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是个胆小鬼,怕黑,也怕黑暗里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不过后来就不怕了,他身边有了一个替他掌灯的人……”

老相爷说着就又要睡过去了,适逢阿福叔推门进来,送来了一盆火炭,放在了老相爷身边。

如今虽然入了秋,但距离用上火炭还是为时尚早,我皱了皱眉,只听阿福叔嘱咐:“知道你俩还得说一会儿,但也别太晚了,适可而止吧,什么话不能留到天亮了再说。”

我给老相爷擦干了脚,急忙道:“这就好了,老相爷上床睡吧。”

谁知老相爷竟是挥了挥手把阿福叔打发走了,垂眸看我:“说说吧,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些于心不忍:“要不还是明天吧……”

“你不说出来,这一晚上你肯定睡不着,”老相爷抬手挑了挑桌上的烛台,火光在房里扑朔了几下,又重新回归平静,只听老相爷接着道:“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能帮你多参谋一点是一点,以免你到时候走了弯路。”

我鼻子一酸,险些砸下泪来。埋头在袖子上按了按才把一腔情绪压下去,抬头道:“陈楚山可能还没死。”

老相爷睁开了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笃定道:“我看见他了。”

第177章 呈奏

我把到阿恒那里发生的事从第一天开始原原本本都跟老相爷陈述了一遍,说到鬼市上那个人时,我告诉老相爷:“是他自己说的,他叫陈楚山,他还让我等着,说会来找我算账的。”

老相爷静默着,伴着一盏残灯,良久也没说话。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老相爷开口了:“我觉得你的感觉是对的,当年的陈魏之变陈楚山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偷天换日,他如今是奔着复仇来的。”

我心里一惊:“他现在手里头有钱,有兵,还有火器,景将军他们还正是抗击突厥的关键时刻,我怕陈楚山会从中作梗,到时候阿恒他们就危险了。”

老相爷问我:“事情利害你都跟阿恒说了吗?”

我点点头,老相爷面色沉重地道:“那我们现在只能相信他们了。”

“那……那陈楚山为什么说要找我算账?”我清清楚楚记得陈楚山摸着我的眼睛,说他现在不杀我,他还有账要跟我算,“当年陈楚山谋反,柳家是受到他的牵连才被抄家的,他说找我算账,怎么倒像是我们柳家欠了他的?”

老相爷靠着罗汉椅轻轻闭上了眼,“当年这件案子最大的疑点就是办的太顺利了,从徐明告发陈楚山谋反,到韩棠举证,柳俞英认罪,景行止出兵,陈楚山伏诛,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么一桩惊天大案就结束了。期间每一个环节卡的刚刚好,哪怕有一环疏漏,这件事都不可能办成。”

我按下心神仔细想了想,“徐明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我没法接近,陈楚山虽然还活着,但我找不到他,只能等他来找我,现在我唯一还能接触到的,就只有韩棠了。”我咬咬牙,“我改天去试探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点当年的线索。”

老相爷却是摇了摇头:“现在你手上还什么线索有没有,贸然提起那件事,太容易打草惊蛇了。而且这件事情上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人,咱们都忽略了。”

我想了想,猛然惊道:“是皇上!”

老相爷点了点头,“是他选择相信了徐明和韩棠的话,也是他下旨抄的柳家和让景行止出兵,我们看到的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而真正做决定的却是皇上。”

一种无力感突然从我心底里生出来,是啊,只要皇上不开口,就算我查明了当年的真相又能怎样。就算当年的事情真的判错了,可是柳家已经没了,兵已经发了,皇上会为了还柳家一个清白而昭告天下是他错了吗?

我前面隔着的不是一个韩棠,一个徐明,而是一座山,一座直冲云霄、望不见顶的山。

我把头埋在老相爷腿上,第一次觉得深深的绝望。

老相爷把手搭在我肩上轻轻地拍着,安抚道:“这条路既然决定要走了,你只管往前就是了。”

“实在过不去的地方,我来帮你铺路。”

我怔愣着抬起头来:“您……”

“不过你得快一点了,明天你不是要面圣吗?可以透露一点消息出来让皇上知道,看看他那边是什么态度。”老相爷道,“我老了,没几天活头了,要是死在前头了,可就帮不上你喽。”

我狠狠咬了咬牙,竟没法说出“长命百岁”的话来,只是重重点头:“我会的,我会让您看到真相大白天下那一天的。”

第二天面圣述职,我先是跟韩棠碰了碰头,把需要呈报的条目一一核对了一遍,等早朝下了朝皇上才召见我俩。

还是在紫宸殿的暖阁里,一进门我就发现这里也早早就烧上了地龙,我尚且觉着热,皇上坐着竟还得在腿上盖一条薄毯子。

我记得他早年间也不是这么畏寒的,寒冬腊月天还陪我在御花园里打雪仗,也能把我高高举过头顶让我掏鸟蛋,不知道为何这几年衰老的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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