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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85)

作者: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孩子低头,然后解开系在腰间的丝线,递给她,“这是我的。”他解释,怕她不信,又要求道:“你看完要还给我。”

邵明姮眨了下眼,泪珠掉下来。

男孩把坠子放在她掌心。

邵明姮抹去眼泪,翻来覆去看完,小心翼翼抽开其中一个小结扣,流苏散了,露出绑在芯里的字,杏黄色“姮”字,是她故意藏起来的。

她还想着,等两人成婚后,她便解开给他看。

阿姮一直都在看他练剑呢。

“你从哪捡的?”邵明姮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像闷在黑漆漆的山洞陡然嗅到一缕微风,燃起的希望渺茫却又令人振奋。

孩子迟疑:“你怎么知道是我捡的?”

“你告诉我,我把这袋子铜钱都给你。”她手指发抖,解荷包时废了好些时候,递过去,捏着流苏问,“这是我家人的东西,我找不到他,你帮帮我可以吗?”

孩子看着那袋子铜钱,最后没忍住,从里头摸出五枚,剩下的都没拿,又推回去还她。

“我从樱桃园里捡的。”

“是东郊樱桃园吗?”

男孩摸着脑袋,有些局促不安,“我饿了,就爬进去摘了几颗樱桃,谁知从树上掉下来,这东西就在土里,我见它颜色好看,就挂在腰上图个吉利,真不是我偷的。”

“是何时捡到的?”

“前年夏天。”

....

法事办的庄重肃穆,但邵明姮再无法心平气和。

她有个念头不断往外冒:三郎或许还活着。

傍晚,她与宋元正骑马赶到东郊樱桃园。

园主恰巧在,听他们询问三年前的事,不由愣了下,“是有这么回事。”

邵明姮不敢呼吸。

“当时叛军攻城,城内乱糟糟的,那些叛军见人就杀,我不敢出来,就躲在暗处想等战乱过去,谁知那一日,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逃到这里。

我吓得不行,大气都不敢出,那俩人躲进樱桃园,不多时便有追兵赶到,他们厮杀打斗,然后夺了对方马匹逃跑。”

“是两个人?”邵明姮问。

园主点头:“年纪大的跟我差不多,年轻的跟你俩差不多。”

邵明姮身形一晃,宋元正赶忙从后搀住,又问:“你可记得他们两人的相貌。”

“略微有点印象。”

邵明姮借来纸笔,凭着对宋昂的了解很快画出草图,那园主端量了会儿,忽然一拍大腿道:“是他,就是他。”

“他拿了把剑,剑鞘掉在园里,我还收起来了。”园主跑回搭建的茅草屋,很快折返回来,手里托着云纹剑鞘。

看见东西的刹那,邵明姮和宋元正都惊呆了。

“小饼,他还活着。”

声音虚无缥缈,邵明姮抠着手心,忽然哭起来,然嘴角又带着笑,“是他,是他!”

宋元正激动极了,“他们往哪个方向跑的?”

“往东去了。”

邵明姮稳住心神,又画了一幅,“另外那人可是他?”

园主便有些惊讶,半晌点了点头,“是,他受伤厉害,另外那个年轻的托着他才上了马。”

邵明姮猜的没错,宋昂救了父亲,且一并逃出了徐州。

他们还活着。

可——

若他们还活着,三年过去,为何始终没来找她。

两人离开樱桃园,邵明姮当即做了决定,“小饼,我不回长安县了,我要去找他们。”

“好,我陪你。”

宋元正目光坚定,两人对上视线,旋即上马往樱桃园东侧奔驰。

天阴沉沉,头顶的云彩乌青浓厚。

在经过沼泽地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宋元正眯起眼睛,大喊:“往外跑,仔细别掉进沼泽里。”

邵明姮一勒缰绳,马蹄堪堪踏着边缘飞过,两人赶得很快,在大雨来临前,找到落脚地。

邵怀安收到邵明姮来信时,便知不管自己如何劝阻,她都会一直找下去。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阿姮这一找,便足足找了一年多。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京城朝局波云诡谲。

陛下病笃,储君未立,朝臣暗中分为两党,拥护皇长子萧昱的张皇后一党,以及拥立皇次子萧云的顾贵妃和顾辅成一党。

暗流涌动,明哲保身者不在少数。

年尾除夕前,陛下终是没能挺过去,丧钟敲响,更为诡异的是,随后不过两个时辰,张皇后用一捧白绫了结自己,追随陛下而去。

宫城内戒备森严,直到翌日朝会时,顾辅成当着朝臣面公布陛下崩逝讯息,宣读立储诏书,以雷霆之势扶持顾贵妃之子萧云登上帝位。

此时此刻,无人再敢置喙一二。

因为一夜之间,京城多了五万精兵,沿街各道,城门内外以及皇城附近,不时都能看见他们巡守的身影。

沉肃压抑的气息笼罩在京城内外,百姓门前的灯笼悉数蒙上白绢,天也蓄着风暴一般,不过酉时一刻,便黑的不见五指。

顾贵妃坐镇中宫,面前是一脸茫然的萧云,几个婢女服侍他更换冕服冕冠,十二条冕旒颤颤巍巍,恰如他此时的紧张心情。

“母妃,我..”

“陛下,你该改口称我母后。”

萧云咽了咽唾沫,往黑漆漆的窗外看去,“皇后娘娘崩了,皇兄去哪了?”

一道惊雷劈在屋檐。

闪电映出顾贵妃冷静素白的脸,她闭上眼,脑中想的却是陛下崩逝后,张皇后与她私下见面的场景。

张皇后脱簪披发,浑身素裹,凄白的面孔哭的没有血色,眼珠都是红的。

她忽然朝自己跪下来。

顾贵妃是很惊诧的,从来都是她跪张皇后,便是在自己最得宠时,也不例外,而今张皇后却朝她行了大礼。

“音华,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起过争储之心,因为根本毫无胜算,毫无可能。”

顾贵妃心中惶恐,但面上仍保持冷静,不接话,更不敢随意打断她要说的事。

“我死,换我儿一条性命,求你,看在往日咱们姐妹和睦的份上,放了他,或是外放封王,或是留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都好!

音华,我求你,我去死,我死了,张家便再没指望,更不会对云哥儿产生任何威胁。”

她深深跪伏下去。

慈母心,顾贵妃焉能不理解。

何况她与张皇后相处几十年,从未受过她一丝怨气,于情于理,她不会伤她,但张皇后毕竟是张家的指望,她活着,萧昱便永远有机会跟萧云争夺帝位,尤其,萧昱才能品行都比萧云更堪大任,便是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她咬着唇,迟迟没有点头。

张皇后哀声恳求,最后,顾贵妃才将人扶起来,看着张皇后惨白的面色,她心中五味杂陈。

张皇后吊死在中宫,就在眼下她坐的正前方。

她仿佛还能看见房梁上晃动的身影,她紧紧闭着眼,坐在软塌上,犹如坐在血海白骨堆里。

萧云又问了遍:“皇兄去哪了?”

“他悲痛过度,病了。”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萧云怕极了,想临阵脱逃。

顾贵妃知道他的恐惧,起身去给他整理了冕服,拍着他肩膀说道:“云哥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天下之主,是我朝的皇帝,是九五之尊,雍容华贵,一言九鼎。”

萧云大气不敢出,头顶的冕旒晃来晃去,他咣当一下跌坐在圈椅上。

“母后,那朕说的话,舅舅会听吗?”

又是一道惊雷,顾贵妃蹙起眉心,手指慢慢握紧。

.....

邵明姮和宋元正坐在破庙中,外面风雪肆虐,咆哮着吹得屋檐茅草烈烈作响。

柴火堆上,架着一壶酒。

找了一年多,沿途该有的线索都用了,但始终没有寻到任何踪迹,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

宋元正抬起头,拨弄着火苗:“村子里的人说见过邵刺史,兴许我们找的法子不对,又或者,他有意隐瞒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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