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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44)

作者: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或许他活着,但与寻找他相比,眼下更重要的则是还他公道,让他在事情大白之后可以光明正大走出来。

当然,前提得是他活着。

顾云庭捏了捏眉心,暗道自己是不是为邵小娘子做了太多,筹谋太多,可事情已然揽到身上,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不必再盯楚州,那边有王楚良和孙泰。前几日听父亲提起,有个治头疾的大夫最近在江浙一带行医,你去打听打听,将人请来给宋元正看诊。”

“是!”

....

转至二月末,顾云庭似乎渐渐冷淡了邵明姮,只偶尔说几句话,不曾再有过亲密举动。

邵明姮虽忐忑,但也轻松不少,顾云庭那般瘦,在床上却很有手段,磋/磨的她叫苦不迭,只觉是天底下最最难捱的差事。

及笄时,她还幻想过日后成婚该是怎样的场景,她母亲去的早,许多事没有人来教导,哥哥便是再细心,也无法将闺阁内的情/事坦白与她剖析,彼时她不知道为人妇需做些什么,虽不知道,但很踏实,因为日后她要嫁的人只可能是宋昂。

嫁给他,就算什么都不做,镇日跟他黏在一起都是欢喜的。

邵明姮照例去西院同宋元正说话,恰好看见秦翀和长荣引着个身穿青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进来,他背着药箱,风尘仆仆。

邵明姮怕宋元正反抗,便先行将他的被子掀开,照例点了熏香,盏茶光景,宋元正昏迷过去。

“大夫,可还有的治。”

那人翻来覆去检查许久,右手探在宋元正后脑揉捏过,叹了口气,又去查他后颈连着肩胛的伤,他食指修长,与年龄不相仿的细腻,骨节却很有力,摸索了会儿,他起身去净手,写方子。

邵明姮给宋元正扯好衣裳,盖好被子,转头跟过去。

“是不是能治好?”

大夫扭头瞟了眼,不答反问:“这么重的伤,你以为呢?”

“您妙手回春,一定可以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邵明姮见他一蹴而就写了十几味药材,便觉得仿佛有戏。

大夫笑,“他是你什么人?”

问这话时,顾云庭正好走到廊下,闻言,他抬手制止长荣掀帘子的动作。

“是我的亲人。”

大夫不相信,沾着墨汁又写了三味不大常见的药材,“你俩年纪相仿,该不会是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郎吧。”

屋外,顾云庭紧紧皱起眉头。

屋内,邵明姮忙摆手,“不是,他真是我亲人。”

长荣打帘,顾云庭提袍进入。

“如何?”简单冷淡的两个字,他面无表情盯着大夫。

此人叫卜飞尘,是太医院出身,精通偏门杂疾,因不喜约束而致仕,此后便四处云游,搜罗天下离奇古怪的病症加以琢磨研究,治好不少人,在坊间得了个“神医”美称。

他不喜名利,活的肆意洒脱,此番能请动他亦是因为顾家交情,顾辅成曾在他致仕时替他解决过院内纷争,算是欠了个人情。

“好不好的,看天意。”

他眯起眼睛,顺势往椅子上一倒,支着脑袋晃起双脚,“他伤的太重,能活着已是万幸,我也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试不好会如何?”邵明姮拦住去抓药的长荣,“会死吗?”

卜飞尘笑,挑起眼来瞥了下邵明姮,又看向顾云庭,“这是你的人?”

顾云庭点头承认。

卜飞尘嘶了声,道:“你爹不是早给你看定了吗?”

邵明姮随着卜飞尘的手指看过去,顾云庭面不改色,似乎是默认了。

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生出许多不好的念头,逆王案牵连甚多,一旦查起来不知耗费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或者更久,她能等得了,顾云庭能等吗?

他正当该议亲娶妻的年纪,正头娘子进门,他又是否能记得对自己的承诺,便是记得,那娘子能容下她吗?

别说正头娘子,邵明姮自己便容不下自己。

她这个外室,说到底只想跟顾云庭耗到逆王案大白,没想过要一直做下去,更不想给正头娘子添堵。

换句话说,她希望能快点,在顾云庭娶妻前与他撇清干系。

“死不了,放心抓药去吧。”卜飞尘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补了句,“他这个样子,死了反倒比活着好。”

长荣跑遍城中药肆,终于将他写的药材抓全。

苦味很浓,邵明姮哄着宋元正喝完,然后塞了颗饴糖进去,宋元正佝偻着身子,除去那张脸,再看不出从前俊朗挺拔的模样。

他和宋昂骑马带兵时,好些小娘子悄悄看他,有大胆的会把帕子鲜花投掷过去,打在他身上,他目不转睛,手握缰绳策马而去。

邵明姮忽然迟疑,如果宋元正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怎么做?

她无法想象,不敢去想。

.....

徐州城的花朝节一如往年那般热闹,满城女娘踏青出门,纷纷去往龙华寺祈福祝祷,而后又结伴同行,或是插花吃茶,或是曲水流觞,喜欢闹的女娘约了马球捶丸,绑上攀膊,骑马追逐。

邵明姮随顾云庭一道儿去的,未免遇到熟人,邵明姮特意戴了长及腰间的帷帽,罩纱遮住脸,便也没人认得出来。

她知道每年申萝都会去看天冠弥勒佛,添灯油,焚经文,但没想到会这么巧,进门时申萝和申明卓刚好起身。

四人迎面相遇,申萝先是看见顾云庭,接着往他身边看去,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也不敢声张,只隔着帽纱红了眼眶。

申明卓面庞瘦削,人瞧着愈发惨淡,天青色锦衣穿在身上,腰间松松垮垮,他就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申萝过来。

顾云庭知道他待邵明姮是何等心思,此等欲盖弥彰的行径,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

小沙弥恭敬的奉上香烛,顾云庭自然而然牵起邵明姮的手,绕过他们兄妹二人,径直到蒲团前跪下。

此时,申明卓才敢回过头来,偷偷看邵明姮的背影。

申萝扯着他衣袖,小声道:“哥哥,走吧。”

“邵小娘子,你求的什么?”

“求逆王案早日洗雪。”邵明姮径直答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忙补充道,“望郎君长命百岁。”

两人将香烛插进供案上的炉鼎中,顾云庭乜她,问:“是真心吗?”

“自然是的。”邵明姮认真的表情,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的确虔诚。

出了通天阁,走到寺院后山,打眼望去,尽是携手相约的小女娘小郎君,桃花林里姹紫嫣红,花瓣若雪,飘了满地嫣粉。

“邵小娘子,我们去看马球吧。”

西城最大的马球场,以往邵明姮和哥哥常来,她的球技也是哥哥教的,虽不算最好,但与女娘们打球足以。

今岁却不同,顾云庭坐在场下四角亭中,周遭以帷幔隔开,桌上摆置着茶水果子,邵明姮便坐在他身边,无甚心情观球。

不多时,有人来找顾云庭,邵明姮才知看球是假,见人才是目的。

徐玠很快也走过来,眼神极不规矩的扫了眼邵明姮,目光最后定在她挺翘的胸脯,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

他们要说的事需得避开,邵明姮便独自沿着球场溜达,走了会儿,扭头,看见趁机跟来的徐兴。

徐兴见被发觉,神情更加兴奋,索性大步走上前,与她并排站着。

“邵娘子,咱们说说话?”

邵明姮皱眉,径直回绝:“我同你没甚可说的。”

转头加快脚步,徐兴不依不饶跟上来,“跟了病秧子,说话底气更足了,你是不是觉得他真喜欢你,以后还能抬进顾家做个妾?那病秧子...”

邵明姮兀的停住脚步,眼睛盯着他那张嘴,“徐兴,你的牙补上了吗?”

徐兴登时觉得嘴里漏风,去岁被秦翀抽掉的牙,如今空牢牢的,他咬牙切齿瞪了眼,愤愤道:“邵明姮,你少吓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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