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192)
那时在齐州,她那么小,父亲母亲抱着她,叫她三娘,她记得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她偎在里面,双手挂住母亲的颈子,母亲很累。
大哥便将她抱了过去,大哥的怀抱和母亲不一样,大哥很结实很健壮,就像父亲。
他把自己举得很高,抛到半空又稳稳接住。
每一次,当她提心吊胆以为会摔死的时候,大哥总会接住她。
就像往后的日子,她犯了什么错,大哥都能给她找补回来。
为什么这一次不行。
她不明白,眼珠子拼命向上翻起,却见那明晃晃的大刀犹如巨峰倒塌,朝着她势如破竹般逼来。
她闭了眼。
大哥再也接不住了。
血溅开,洒了满地。
刽子手的刀上热气腾腾。
人群中爆出叫好声,此起彼伏,声声不歇。
顾辅成借太子妃被杀一事,彻底奠定了在百官和百姓嘴里的口碑,便是太子妃的父亲襄平侯,亦对此事没有二话。
他要辞官,顾辅成再三挽留,襄平侯最终领了闲职,便在翰林院行走。
或许是为了彰显英明,顾辅成为崔远重新赐婚,女方是襄平侯弟弟的嫡幼女,如此,也算得上高攀的婚事,
经由公主风波,朝中官员在悄无声息中再度洗牌。
因为太子的失势,顾辅成手段冷厉地除去他的幕僚,转而提拔新科进士,短时间内文官满营。
武将则由王楚良一派彻底顶了顾云慕的自上而下重要职缺。
.....
灵州
邵明姮是在翌日醒来的,睁开眼便看见秋香色的帐顶,鼻间嗅到淡淡的花香,很是陌生。
她坐起来,头还是很晕。
听到响动,圆桌旁的人噌的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掀开帘帐,惊喜道:“你可算醒了。”
“嫂嫂?”邵明姮坐不起来,像有一群东西在面前打晃,她平躺在床上,被刘灵拉住手,“我这是在哪?”
“灵州,我家。”刘灵坐在床沿,对她改的称呼很是满意,“你睡了好几日了,今日再不醒,我便真的要发急了。”
邵明姮想起昏睡前,顾云庭撒的迷药,她忙攥住刘灵的手,急急问道:“他人呢,还好吗?”
刘灵回道:“二表哥没死,被大表哥的人救回京城了。”
邵明姮稍稍松了口气,复又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怔愣着问:“没死,那他伤在哪了?”
刘灵倒吸一口气,正巧邵怀安听见说话声,从外进来。
“阿姮,起来喝点稀粥。”他与刘灵看了眼,刘灵忙起身,握着他手臂小声道,“那我先出去了。”
邵怀安抱了抱她,刘灵欢快的亲在他脸上。
“回去睡会儿,这里有我。”
“好。”
两人交接完,邵怀安从内合上门。
邵明姮察觉出不妥:“哥哥,他怎么了?”
“小饼说,他亲眼看着太子的人将顾二郎的腿射断了...”
邵明姮眼前一黑,只觉浑身陷在冰冷的雪地,她想爬起来,却觉得四肢无力,像个废物一般。
难受的情绪不断堆积,让她眼眶酸胀,泪水从眼角一颗颗滚落。
邵怀安跟着难受,拿帕子给她擦去,安慰:“阿姮,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好。”
邵明姮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点点头:“嗯,他活着便行。”
邵怀安喂她吃了碗稀粥,便去外头收拾住处。
灵州地界宽广,国公府的住处尤其阔绰,一眼看不到头,虽与京城景色不同,也不如京里房屋那般奢华繁重,但是胜在大气。
远眺过去,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没几日,邵明姮便可以下地行走。
刘灵找出自己的几身衣裳,托腮看着她换上,忍不住说道:“当初我娘给我做这些衣裳时,我就觉得浑不自在,就像偷穿了旁人的衣裳,怎么都不得劲儿。
现下你穿着,我才知道为什么,什么人穿什么衣服,我就适合这种窄袖短裙的,行走方便,打架也方便。”
邵明姮笑,两人一道儿出了门,一阵风出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刘灵心直口快,一边给她拢紧衣裳一边抱怨:“二表哥真是,给你下药便下药,也不知掌握好剂量,药下的猛了,是会伤身子的。
这都五月了,你连这种风都受不住,他...”
她急急闭了嘴,也不敢看邵明姮,搀着她手臂径直往外走。
除去醒来那日,邵明姮问过顾云庭的事,往后便再也没提过。
他们起初很放心,后来便有些不安。
顾云庭无论如何在阿姮心里也该有点分量的,断然不应只字片语都没有,仿佛生命中没有这么个人。
刘灵狐疑着,不提防前头窜出个人,抬手就要敲她额头。
刘灵矮身下去,一记扫堂腿,那人嘿嘿笑着,反手揪住她的后领子,将人轻而易举抓起来。
刘灵握拳,手肘猛地朝后一捣,便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阿灵,你要你哥断子绝孙啊!”
作者有话说:
天灵盖要鼓了o(╥﹏╥)o
第110章
◎二郎,你是个疯子◎
来人束金冠, 着宝蓝色对襟翻领胡服,宽肩窄腰,浓眉大眼, 看起来很是爽朗,他捂着小腹,一手朝刘灵指来,喋喋不休道。
“阿灵,你是要毁你哥哥的姻缘,是不是?”
此人正是国公爷长子,刘灵的亲哥哥,刘朔。
乍一看去, 两人长得很像,尤其那双眼睛,明亮有神。
邵明姮听刘灵说过, 前几日刘朔刚议完亲, 定了日子, 又将聘礼抬去女方家,约莫下个月便要完婚了, 届时刘国公和国公夫人都会折返回来。
刘灵揉着自己的额头, 警惕地瞪着刘朔:“我出去一趟, 才知道旁人的哥哥都不跟你一样。”
“废话, 人跟人能一样吗,我也没嫌弃你啊。”
刘朔答得理所当然。
刘灵气鼓鼓的别开眼,握着邵明姮手臂说道:“咱们去那边, 杨树发芽了, 柳树也抽条了, 这边比京城热的慢, 却也正是好时候。”
回头一看,怒斥:“你跟着我们作甚!”
刘朔背手悠闲行走:“这么宽的路,你怎么就认定我在跟着你?”
刘灵自小说不过他,偶尔能打赢,却也几乎平手,故而索性不搭理,拖着邵明姮越走越快。
入目已然嫩绿成片,水面上海趴伏着几只鸭子,快活地将脑袋钻进翅膀下,只消水里的鱼经过,他们便倏地朝下扎去,动作又快又准。
婢女带着喂鱼的食物,刘灵拿了些分给邵明姮,余光扫到靠在栏杆上的男人,不由地蹙起眉头,“刘朔,你今儿没正事忙吗?”
“巧了,还真没有。”
“你...”
“在岸边喂有什么意思,咱们坐船到湖中心去喂。”
说罢,刘朔也不管她们同不同意,撑了桨,朝她们伸手:“快上来。”
船上有桌案,摆着瓜果茶水。
邵明姮拢紧披风,挨着刘灵坐稳,眼见着小船荡开,远离了河岸,刘朔才小声开口。
“我大婚那日,除了爹娘之外,京里肯定还会有人来。”
刘灵笑:“自然了。”
刘朔又要敲她脑门,她抬手挡住。
“你怎么不动脑子?”刘朔翻了个白眼”,“朝中如若来人,那我妹夫和姮姑娘在灵州的消息不都透出去了吗?”
刘灵反应过来,看向邵明姮。
邵明姮笑:“无妨,便是知道也没什么的。”
“二表哥一定会来找你的。”刘灵笃定。
“他不会。”
手里的鱼食洒落,引得红鲤一丛丛追随,扑棱着身体跃出水面。
邵明姮说这话时,语气很淡,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了。
夜里,刘灵翻来覆去睡不着,像烙饼子一样。
邵怀安拍了拍她肩膀,她睁大眼睛:“你也没睡?”
“你都快把床晃碎了,如何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