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66)
感情这回事——
旁人都开解不了, 只能等当事人自己想开了、放下了, 走出来。
一番热闹, 一双新人被拥簇着送出了门。
沈阅暂时还有点羞于和秦照继续独处,就随李少婉和闻成简他们一起跟到了大门口送亲,等到接亲的喜轿吹吹打打的走远,一行人又热热闹闹的退回府宅之内参加喜宴。
方才送亲时,华阳郡夫人也站在了门口的台阶高处一直看着。
她唇角依旧扬着十分张扬的笑,像是一张焊死在脸上面具,眼底情绪却各种糅杂,嫉妒的、讽刺的、阴狠的、甚至痛恨的……
就那么死死、死死的盯着送亲的队伍和远去的花轿。
旁边贴身服侍她的那位妈妈则是噤若寒蝉,几乎都不敢正眼看她。
神思不属时,视野分散,刚好目送送亲的队伍拐出巷子,那边的街上许多孩童追着花轿讨喜糖吃,也有人山人海堵了无数路人围观点评。
但是随着花轿远去,这些人也就慢慢散了。
黄昏晦暗的大街上,正巧有白衣胜雪,容貌绝艳的少年拎着几个药包驻足。
远远瞧见那人,华阳郡夫人身边那妈妈瞳孔突然剧烈一缩,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然后又唯恐被人察觉般飞快的垂下了头。
而那白衣绝尘的少年,就仿佛一个过客,踽踽独行,身影慢慢融入了万家灯火点缀的街巷中。
宁嘉长公主府邸之内,沈阅躲他,秦照也没为难,正好趁她不在身边的工夫去寻了长赢。
“十六年前先帝册封过一位华阳郡夫人,并且将她嫁去了天水,郭贵妃的本家,那人最近回来了,你去查一查这背后是否有何牵扯,以及她回京以后的行事。”
所谓的华阳郡夫人,长赢也是头次听说,但见秦照对此分外慎重的模样,就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应诺。
之后喜宴开席,大家纷纷落座。
秦照和秦绪都是身份最为尊贵的皇族,自然坐的是厅内主桌。
沈阅和一众小姐妹则是在院子里的一桌。
一直到在席上坐下她才想起来,今天大家同来赴宴,可闻成简兄弟俩都没来找过她。
她自席上四下张望寻过去,就看他们是跟一众年纪相仿的世家子弟一桌,正在院子另一端。
一群少年人,划拳行酒令,情绪高涨,极其热闹。
她再找了一圈,却赫然发现那位华阳郡夫人并未出现在席上。
似乎——
已经走了。
喜宴入夜开始,吃了一个来时辰。
秦绪就是过来露个脸,全了长公主府的脸面,宴席过半他便走了。
秦照倒是坐到最后。
散席后,沈阅在大门口与一众小姐妹依依不舍的互相告别,秦照就走了过来。
李少婉几人见状,识趣的都连忙上车走了。
“天晚了,本王再送你回去。”秦照说道。
他这样的身份,叫他特意做接送自己这样的小事,沈阅心中其实很有几分过意不去,就犹豫道:“我舅舅和舅母他们都来了,我随他们一道回去就行,大晚上的,便不劳殿下还特意再陪我走一趟了。”
秦照沉默望了她片刻,居然也没过分坚持:“那好吧,今日吃了酒,回去早些睡。”
说话间,长赢已经牵马走了过来。
秦照翻身上马。
沈阅犹豫了下,还是往前追了一步:“那个……天晚了,路上小心。”
“嗯!”秦照唇角弯了弯,率先打马走了。
沈阅在大门口又等了一会儿,闻家的其他人也出来了,不过出来的只有四位长辈带着闻成瑜,并不见闻成礼和闻成简兄弟。
沈阅不禁奇怪:“三哥和表弟呢?”
闻大夫人道:“之前散席时匆匆见了一面,说是回书院了,就我们家那浑小子,最近也不知是哪根筋打错了,前些天突然说是明年要和三郎同科下场,如今倒是恨不能长在书院里了。”
这个消息,沈阅之前并未听闻,闻言自是不免诧异。
闻成简今年也不过十六岁,比她还小几天……
不过再转念一想——
在她的梦里,闻成简就是次年春闱下场,考的科举。
她梦里的那个世界,这两年,依稀是闻家最风光的两年,先是今年她被皇室钦点为太子妃,十里红妆,风光大嫁,次年春闱,太师府更是出了一门双进士,尤其闻成简,以区区十七岁的年纪荣登三甲,成了大越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当然,那时候也有人私下发酸,议论,说他这个探花郎水分很重,是得了裙带关系提携。
但是闻家的人都知道——
单论读书的才华,闻成简的确天赋异禀,是在三哥闻成礼之上的。
只不过,家里人觉得他年岁还小,性子不稳,没必要这么早入仕,应该再等一科,磨一磨性子。
思绪从梦境里抽离,沈阅笑道:“他想去便去吧,即使这科不中还有来日方长,早一届下场,多些经验历练也是好的。”
闻家的整体氛围好,长辈们并不过多干涉孩子们的事,闻大夫人也不过随口一说。
闻清彭道:“时候不早了,都别站在这说话了,先上车。
一家人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等走到车前,沈阅才又迟疑道:“我想顺路去前面吉庆街上买点东西,舅舅舅母你们先回吧。”
京城之地繁华,有几条街的铺子是彻夜开着的,平日里附庸风雅出来夜游的人不少。
吉庆街就在前面不远,一整条街上都是正儿八经开了多年的老字号店铺,又临近京兆府衙门,故而治安是不必担心的。
闻大夫人想了下就答应了,只嘱咐她买完了东西就赶紧回家,大晚上别在街上逗留。
沈阅一一应下,由两个丫鬟陪着上了马车。
春祺掏出火折子,在小桌上点燃一盏灯。
沈阅坐在里面的小榻上,就着微弱的灯光将藏在袖中许久的字条掏出来重新展开。
两个丫头很有分寸的也不随便凑上来看,但见她眉头逐渐拧了起来,冬禧才忍不住关切开口:“小姐……您怎么了?”
沈阅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手指不自禁的用力,攥的纸张都皱了。
“没什么。”随后,她又将那纸条重新收回了荷包里。
主仆一行去的是前面吉庆街的胡记糕点铺,沈阅挑着家里人喜欢的口味,一共买了六七样糕点,又额外将栗子酥和绿豆糕都要了大份。
小姑娘家难免嘴馋,尤其这家的糕点做的京城里数一数二,两个小丫头也很高兴,围着各色的糕点各种挑选试吃,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
然后不多时,斜对面酒楼二楼的窗户就被推开。
闻成礼和闻成简两兄弟探头出来看了看。
沈阅听见动静,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瞧见他俩,不禁愣住。
以闻家的家风,他俩这样年纪的少年,是不会允许他们出来吃酒闲耍不务正业的。
那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飞快的合上窗户,不多时便跑了下来。
沈阅的表情一言难尽:“让舅舅知道,非罚你们跪祠堂不行,你们怎么回事啊?”
闻成礼羞赧的摸了摸鼻子。
平时一般这时候都该是性格更活泛的闻成简站出来插科打诨的搅和了,今天他也不知怎的,紧绷着一张面皮,一语不发。
不得已,最后还是闻成礼开口:“在人家喜宴上,怕失态,也没敢多喝,酒兴上来了,就来这边再小酌几杯。”
事实上是沈阅定亲之后,闻成简就各种不痛快了,在家里人面前又不好表露……
今天喜宴上,要不是他拦着,这小子就得当场喝趴。
要丢人,也不能丢在人前,所以事后兄弟俩就跑来这边,想着陪他喝个痛快了。
沈阅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好了,兄妹三人面面相觑,闻成礼倒也不担心她回家会告状,本来也没多大个事儿,她也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