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29)
她和秦照这婚事定的有点赶鸭子上架那意思,其实需要私下郑重的谈一次的,但显然这会儿并不合适。
“嗯!”秦照也没留她。
沈阅于是冲他屈膝福了一礼,然后便转身快步下台阶,走回闻家人身边一起离开。
出宫路上,也不时就有闻家父子的同僚搭讪道贺。
闻太师一直一言不发,都是闻清彭两兄弟强颜欢笑的应付一二。
出了宫门,沈阅刚扶闻太师登上马车,长赢就带着一队人打马追了上来,客客气气拱手作揖:“太师,两位闻大人,天色晚了,我家王爷差属下护送沈姑娘回府。”
京城的夜间治安还是好的,尤其也没人有熊心豹子胆来劫达官显贵家的马车。
沈阅却心领神会——
秦绪栽了这么大一跟头,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防着点总没错。
所以,也不为难外公与两位舅舅,她自己就先点了头:“好。”
说话间,她忍不住回首朝宫门方向张望。
没看见秦照,就猜他该是要为着今日的作为连夜去与皇帝交代了。
然则——
她却是想多了。
她这边前脚登上马车,秦照后脚就从宫里出来直接走了。
闻家的马车上,一家人全都心情复杂,着急回家商量对策。
路上,闻太师一直闭目养神。
虽然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可沈阅看的出来,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鲜明的疲态,并且明显是在强压脾气。
沈阅犹豫再三,还是主动开了口:“外公……其实我与安王殿下之间并无私情,今日之事……若是他有所图谋会连累到咱们家,这门婚事大可以不认。我可以出家或者自梳明志终身不嫁,总之路并不是只有这……”
话没说完,就先被她大舅舅闻清彭沉声打断:“胡说什么!”
沈阅抿唇又闭上了嘴。
回到太师府,闻清彭出面向长赢一行人道了谢。
打发他们之后,他又匆忙转身回来帮忙搀扶闻太师下车,又一边询问候在门房的岑伯:“两位夫人歇了吗?没睡的话就喊她们都去四喜堂……”
话到一半,刚从车上下来的老爷子却是脚下一软,还没等上台阶就砰的一声单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蓦然呕出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说:
柳茗烟:我只想谈恋爱。
阅阅:我假装谈恋爱ing……
第020章 错了
膝盖重重落地的声响,惊得所有人都心下一个震颤。
“父亲……”
“外公……”
众人手忙脚乱的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搀扶。
然则老者的身体却像是一座壁立千仞却突然坍塌于前的山峰,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搀扶,他双腿却仿佛再提不起一点力气,试了几次都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所有人都吓坏了。
最后还是闻清逊跪地将他背起,一行人匆匆忙忙往四喜堂去。
沈阅跌跌撞撞的跟着,无边的恐惧感在周身蔓延。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
她外公的身体是在她嫁入东宫的两年后突然垮掉的,之后就开始持续的缠绵病榻,每况愈下。
那时候她人在东宫,被束缚住了,不能经常回来探望,只依稀记得后来外公弥留之际秦绪特准她回来侍奉,那时候老人已经病入膏肓,时常夜不能寐的咳血。
梦里,她外公走得很是痛苦,并不算安详。
虽然她知道生老病死谁都无力改变,可也没有想到外公会这样猝不及防的突然倒下。
是和今晚那选妃宴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他老人家原来该是势在必得,以为她能稳稳的嫁入东宫去做秦绪的太子妃的,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一定是的!
她浑浑噩噩的跟着大家一起跑。
等把闻太师送回四喜堂,掌上灯……
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昏暗的原因,衬得他一张脸上满是颓废的死灰色。
“父亲,您还好吗?我去写拜帖,请太医吧。”倒水给他漱了口,闻清彭两兄弟都跪在了他的床前。
老者悲愤的张嘴想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后面跟进门来的沈阅,下一刻,眼神便恢复了些许光彩。
“不用太医,就近请个大夫就行,都别声张,我就是突然一口气没喘顺,天晚了,也别再惊动媳妇和孩子们。”他声音已经透着掩饰不住的虚弱,有条不紊的吩咐。
最后,又再看向了沈阅:“阅阅,不用哭,祖父没事。前朝的事不用你多想,回去歇着吧。”
沈阅站在内外两室的雕花门下,此时抬手一摸,这才发现眼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她原是毫无所察的无声流泪,听着外公此时还不忘安抚于她,顿时哽咽出声。
大家其实都明白闻太师这意思是想支开她。
闻清逊便起身亲自走过来:“好了阅姐儿,你在这哭还要格外惹他老人家心疼,先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和我你大舅舅。”
说着,一边拿袖子给她抹了抹眼泪,一边干脆直接将她领了出去,回头对自家兄长道:“我送她回房,顺便请大夫,这里你先陪着父亲。”
沈阅一步三回头,抽抽搭搭跟着他走。
等出了院子,她自然不能真叫二舅舅送她,就努力吸了吸鼻子:“二舅舅快去请大夫吧,我没事,自己能回去。”
闻清逊神色复杂的看她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不要胡思乱想。”
知道闻太师这边只要没个转危为安的准信她就不可能真的去睡,所以废话也不多说。
沈阅点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沈阅知道外公赶她出来定是有话要私下交代舅舅们,虽然担心,但她还是忍着没再折回去,只是回到月影轩之后又喊了春祺,叫春祺过去四喜堂守着听消息。
四喜堂这边,闻清逊带着沈阅一走,岑伯就把下人们也都一并赶了出来。
听着他们四散走远的脚步声,闻太师再度挣扎起身。
然而他这一时之间身体崩坏的厉害,刚一折腾,胸中就又再度气血逆涌,嘶哑的咳嗽起来。
“父亲!”闻清彭连忙扶住他。
想要给他抚胸口顺气,却被他枯瘦的手掌一把死死攥住了手。
“错了……错了。”老人的声音,嘶哑中又带了绝望般凄厉的痛苦,神情更似癫狂一般自嘲的摇头,仿佛声声泣血,“儿啊,这么多年,是我错了,清欢也错了……我总以为……以为……”
声音断断续续,很快又弱了下去。
以为什么,他没说。
灯影之下,床帐里的光线很暗。
他低着头,除了鬓角仿佛一夜之间就完全花白的发看的十分鲜明,就再看不清确切的神情了。
喃喃了许久之后,又一声挫败的叹息。
他再次躺回床上,彻底泄了气一般,苦涩又自嘲的笑:“终究是一身孤勇与肝胆错付,是我太天真。”
但闻清彭显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男人也赤红了双眼,跪在床榻边上,紧紧握着老父亲的手:“父亲……”
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又仿佛不知如何开口一般,欲言又止。
闻太师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自语:“我对不起你妹妹……当年她死的那般惨烈,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叫我如何对她交代,又该以何颜面见她?”
“父亲。”闻清彭应该也是念起往事,眼底浮现一抹狠厉的光,又很快敛去,只还低声的安抚:“这不是您的错,妹妹是那么明事理的一个人,她更不会怪您。其实……现在看清楚了也好,及时抽身,总比是等稀里糊涂的把阅姐儿送进宫里去之后再……”
秦绪现在都能出尔反尔对自家,若真叫沈阅嫁过去,也未必就能得个好结果。
闻太师一共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就是沈阅生母,闺名唤作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