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69)
阿檀又害羞起来,娇娇怯怯地摇了摇头。
秦玄策下颌微抬,朝阿檀勾了勾手指。
他的神色倨傲,但眼中却带着温存笑意,只要那么一勾,阿檀马上又软软地黏上去了。
他揽过她,为她佩上那件红宝石项链,左右端详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凑到她耳鬓边,低低地道:“你生得太艳,果然只有这般富丽珠玉穿戴起来才合宜,其他的东西过于淡寡了,不配穿在你身上,嗯……你只穿这一样就好。”
什么叫作只穿这一样?阿檀困惑地眨巴着眼睛。
她很快就知道了。
窗扉半掩,纱帘低垂,秋日的阳光明媚而多情,是流动的碎金,落下来的时候,带着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檀惊叫了起来,捂着脸后退,但哪里拗得过他那么大力气。
她整个人都红扑扑的,肌肤腻雪,雪里打翻了胭脂,流淌丹霞朱色,仿佛那一身清肌玉骨都要溶化成春水,雪拥成峰,风光险峻,红宝石映衬着胭脂雪,灼灼生艳,似娇嫩樱桃,待人采撷。
镯子、玉佩、如意等物件被胡乱推到边上去了,但各色宝石散落到处,却无从收拾得起,羊脂腻雪铺在珠玉上,分不清是哪样更艳,珠光宝气,似有华彩氤氲,如云雾般升腾而起,叫秦玄策迷了眼眸、乱了心神。
“二爷……”阿檀只叫了一声就咬住了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嘘,和你说过了,这种时候别叫二爷,叫我名字。”秦玄策沙哑的声音蹭在她的耳鬓边,热得烫人。
阿檀气得眼泪汪汪的,捏着粉拳捶他,声音都支离破碎:“玄、玄策,快起来,怎么、怎么可以……青天白日的这般轻浮,我更没脸见人了,我不要活了!”
秦玄策陷入珠玉堆砌中,全然莽浪无度,还能理直气壮地安慰阿檀:“无妨,过两天我就带你回长安去了,没脸见人就不要见,你在房里躲两天就好。”
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男人。阿檀气得差点又要晕厥,但秦玄策话里透出的信息却叫她吃了一惊,她抓住了秦玄策的肩膀,小小声问他:“我、我们要回去了吗?”
“唔。”秦玄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道,“此间事了,我须回去向皇上复命,回程之日已定,你听我安排就是,不要操心。”
阿檀把秦玄策抓得更紧了,她红了眼角,簇起眉心,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两下,从鼻子里发出一点怯怯的声音,婉转可怜。
胸口有点潮湿。
秦玄策停了下来,揉了揉阿檀的头发,头疼地道:“又哭?怎么了,哪里疼吗?”
阿檀摇了摇头,就像一只毛绒绒的小鸟,埋在他的心口蹭来蹭去。
秦玄策的耐心实在不多,就那么一丁点儿,但遇到她矫情的时候,就不得不把那一丁点儿搬出来给她,硬生生地忍住大开大阖的势头,啾了一下她的头顶:“到底怎么了?说话。”
阿檀继续蹭,哼哼唧唧的,她大约是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比蚊子还小,怎么也听不清楚。
秦玄策想了想,就着原先的姿势,直接把阿檀抱了起来,气势轩昂地道:“好,知道了,这里不亮敞,你喜欢外头,我们出去。”
阿檀吓得尖叫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疯狂摇头:“别、别,我说!我说!”
秦玄策碰了碰阿檀的额头,用目光示意,表示他的耐心已经用完了,必须要快。
“嗯、嗯……”阿檀眼睛红红、鼻尖也红红的,一张粉脸湿漉漉,一团胭脂香浓,带着软软的鼻音,抽抽搭搭地道,“在这里,你是我的玄策,回去……回去以后,你就是秦家的二爷、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和原来一般……”
秦玄策生平不近女色,唯一近的这一个还格外难缠,他怒道:”原来?原来哪般?我原来对你不好吗?”
“不好。”阿檀“嘤嘤嘤”地哭着,“臭着脸,成天嫌弃我这样、那样,哪哪都嫌弃,还老爱生气,对我凶巴巴。”
“胡扯!”秦玄策几乎气笑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吗?你这婢子,当真大胆,简直是反了天了!”
“喏,看看,现在就很凶。”阿檀泪光迷离,发丝凌乱地沾在粉腮上,嘴唇湿漉漉地嘟着,看得秦玄策简直喉咙一阵发紧。
“我还能更凶一些。”秦玄策恶狠狠地宣布,也恶狠狠地这么做了。
阿檀生气了,哭得厉害,呜呜咽咽的,用指甲掐他的肩膀,就像给他挠痒痒,挠得格外舒服,叫他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
他突然又温柔起来,低低地笑着,咬她的耳朵,轻声哄她:“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格外轻浮一些、放纵一些、娇气一些,我许你,怎么样都可以,还有,在哪里都可以,什么时候都可以,在凉州也好,回长安也好,如今也好,往后以后,我说过的话一直都算数。”
他低着她的额头,汗水滴在她的脸上,带着他的味道,炙热而浓烈,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对她道:“阿檀,我是你的玄策,一直都是,不用担心。”
阿檀的眼睛红红的,像只无助的小兔子,黏在秦玄策的身上,抱着他,呢喃着叫他:“……玄策。”
她像是糯米掺了牛乳揉成的团子,咬一口,中间流淌蜜汁的馅,黏住了拔不出来,而他一贯爱吃甜的。
“我在,我在这里。”秦玄策的声音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硕大的红宝石碾轧在阿檀娇嫩的肌肤上,压出了深深的红印子,就像在雪中浮出点点花瓣。
娇气的阿檀哭着埋怨:“什么劳什子,硌得人难受,快拿开。”
秦玄策将她搂在怀里,发出闷闷的笑声:“青天白日的,好歹得穿点什么,若不然,岂不是显得你很不正经?”
阿檀气得要傻了,使劲捶他:“不是、不穿这个,这个才不正经……不对,只你是不正经的。”
不管阿檀怎么闹腾,秦玄策依旧是威猛勇武的大将军,掌控全局,进退自如,还能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下:“也对,下回不穿这个,给你换套珍珠的,所谓珠圆玉润,大约是舒服些,或许别有一番滋味。”
阿檀吓得捂住了嘴巴,再也不敢说话了,只在那里很凶地掉眼泪,红着眼睛瞪他。
看得他又气又笑,凑过来,亲不到她的嘴唇,就亲着她的手指,哄她:“谁爱生气、谁凶巴巴的,喏,不是你自己吗,还能说我?好了,我大人大量,格外宽容你,以后都这样,我就爱你生气的样子,顶好你再打我两下,要不要?”
才不要!阿檀翘着小鼻子,把脸扭开了,又被他逮住小耳垂一顿咬,咬得她耳朵发痒,忍不住缀着眼泪笑起来。
他说以后都这样呢,真的吗?
阿檀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一点阴霾,但是说不出来。他霸道又温存,把她弄得晕乎乎的,脑子里再也想不出别的,只能紧紧地抱住了他。
是年秋,骠骑大将军秦玄策大败突厥,斩杀瀚海可汗与阿史那摩,不但收复安北失地,更占据了敕勒草原西南麓的高萨山地一带,将大周北疆防线推进了十里地。
大军凯旋回京之日,太子代高宣帝亲出城门相迎,曰:“父皇昔日尝道,大将军者,天降悍将,此国之幸也,此言果然不虚。”
秦玄策神色矜持,只道:“太子谬赞。”
太子话锋一转,又道:“魏王本与你同去凉州,前几日提前回了长安,似乎出了些许差错之处,惹得父皇大发雷霆,大将军可知是何事?”
秦玄策哂然一笑,并不多说。
及至到了金銮殿上,高宣帝龙颜大悦,论功行赏,传旨意下去,对严兆恭、薛迟、王开山诸人皆有擢赏,至秦玄策时,秦玄策却坚辞不受,反而跪下谢罪。
“北方防务乃臣之责,臣不能尽责,对安北之乱失察,此其一,臣当日本已赶赴北境,却耽搁行程,以至险些延误战机,此其二,二者皆臣之过,臣有负陛下圣恩,不敢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