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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50)

作者: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此时他扭头,飞快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过来才道:“阿史那摩反了,先前听说您往安北去,这蛮子在燕岭设了重兵埋伏,意图将您坑杀,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偏您中途又失了踪迹,我还以为……”

燕岭为安北西面的关隘,地势险峻,最宜伏击,更是进入安北都护府的唯一通道,按理说,半个月前秦玄策就该到达此处,但他却晚了许久。

秦玄策听了严兆恭的话,不禁微微一窒,旋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镇定自若地道:“幸而同行中有贵人,途中耽搁了些时日,助我避开此劫数,此乃天公定数,魑魅魍魉之辈不足为患。”

严兆恭这才放心,唏嘘道:“我就知道,大将军的命比谁都硬,没这么容易撂倒。”

凉州城门打开,迎了秦玄策一行人进去,马上又紧紧地关闭上了。

城中戒备森严,运送器械和粮草的车辆来来往往,士兵们在各处巡逻着,街上的商铺都关了门面,一派紧张气氛。

秦玄策轻车熟路地朝刺史府方向去,路上就开始问话:“如今是何情形,你说与我听。”

严兆恭皱眉:“不太好,瀚海可汗不知用什么说动了阿史那摩,如今东西突厥联手起来,龟林都督刘锡江战死,庐州孤掌难鸣,都督薛迟重伤败退,带着残部投奔我这里,此刻敌军距离此处不过二百多里,四日内必然兵临城下,我已经命人加急上报长安,但这一来一回,若等朝廷的援军到这里,凉州也凉得差不多了。”

秦玄策马上听出了症结,打断了严兆恭的话:“突厥到底有多少人马?”

严兆恭苦着脸,伸出四个手指在秦玄策面前晃了晃。

四十万敌军,更甚当年回纥,而凉州府常备军马十五万而已。

秦玄策面色沉静如水,连眉毛都没动弹一下,果断地道:“全城兵马交由我调度,区区四十万,吾等岂无一战之力,老严,把腰杆子挺起来,别给我丢人。”

说到兵马调度之权,严兆恭的眉头打了个结,他看了看左右,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对秦玄策道:“大将军来得正好,您得替我做主,把魏王给弹压下去,可不能由着他胡来。”

秦玄策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眉头微微一皱:“魏王怎么到了这里?他碍事吗?”

凉州地处边塞,民风彪悍,严兆恭以刺史之尊,与市井庶民相类,想到气愤处,张口就骂:“都怪薛迟那蠢才,过来的时候,把魏王给捎带上了,可把我坑惨了,突厥人还没来,那位殿下就吓得跟鹌鹑似的,只会抖,这几天叫嚷着要放弃凉州,命我将城中军马撤到定州去,简直放屁!”

秦玄策身后还带着一个人,他咳了一下,一脸肃容:“污言秽语,不成体统,老严,说话斯文点。”

秦玄策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行事做派比山匪还粗鲁,这会儿却清高起来,还能义正严词地训斥严兆恭,把严兆恭说得一愣一愣的,尴尬地抓了抓头。

说话间,已经到了刺史府,众人下马。

刺史府的奴仆出来,秦玄策百忙中抽空吩咐了一句,叫人把阿檀先带下去了,幸而,此时兵荒马乱,纵是人间殊色,也没人多看一眼。

一个样貌魁梧的武将早已在府门恭候多时,他的脑袋和胳膊上都绕着厚厚的绷带,脸色灰败,见了秦玄策,一瘸一拐地上前,推开旁边搀扶的亲随,“噗通”跪下。

“末将无能,丢了庐州,请大将军降罪。”

庐州都督薛迟外表粗矿,却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在阿史那摩异动初始,最早察觉不对,应变及时,把魏王从阿史那摩手里抢了回来,为此损兵折将无数,自忖不能再和突厥人正面硬抗,只得仓促退出庐州,因此见了秦玄策,倍感羞愧,俯首请罪而已。

秦玄策并未多加苛责,只是略一颔首,简单地道:“起来。”

薛迟一脸羞愧,起身跟在了秦玄策身后。

魏王此时正好出来,看见这般情形,心中不是滋味,上前勉强笑道:“薛大人义勇双全,于重重敌军之中将本王救出,是一桩大功,待本王回京,定会向父皇禀明,你无需担忧。”

秦玄策目不斜视,谁都没搭理,径直入了正堂,在上首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满堂皆静,连魏王都出了一身冷汗,在心中暗恨秦玄策不恭。凉州地方属官并军中诸将领皆在,个个垂首俯身,噤若寒蝉。

秦玄策点了点头,手指在案几上敲了两下,安静的厅堂里响起“笃、笃”两声,显得有些突兀。

他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却充满了不容违逆的威严:“眼下大敌当前,情势毋须多言,我为兵马大元帅,职权尤在严大人之上,适才已与严大人明言,即刻起,城中兵马庶务悉数归我统领,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拱手:“但听大将军吩咐!”

唯有魏王忍不住道:“大将军可否听本王一言?”

秦玄策的目光转了过来,冰冷而锐利:“说。”

一霎那,煞气迫人眉睫。

魏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立即有亲兵围了上来,护在他的左右,他这才定了定心神,正色道:“眼下敌众我寡,差距悬殊,与突厥人正面对阵显非明智之举,依本王愚见,不若吾等暂移至定州,两处兵马联合,可固守定州,待朝廷援军到来后,再一举夺回凉州和安北,不必逞一时意气,迎敌军正面锋芒。”

秦玄策未置可否,转向严兆恭:“你的意思呢?”

“大将军当知严某。”严兆恭一脸肃容,厉声道,“严某世居凉州,此间百姓皆吾父老,当年回纥来犯,吾父七十高龄,亦亲登城楼迎战,吾儿孙辈,岂能坠先人之志,吾誓与凉州共存亡,不容异议。”

魏王少年意气,未尝没有凌云之志,此次北巡,就是想在高宣帝面前彰显他的武略之能,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真的撞上大敌来犯。他生来富贵安逸,何曾历经过这等生死大局,事到临头,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抵不过求生之念。

只恨严兆恭迂腐不知变通,处处与他作对,当此众人面,魏王更是恼羞成怒:“汝安知,凉州乃大周疆域,而非你严氏属地,你出此言,私欲昭然,全不顾大局,其心可诛!”

“老子捶死你!”严兆恭咆哮着,冲上来就要对魏王饱以老拳。

左右急忙围上来劝架,这几天屡屡上演这等场面,魏王第一天被严兆恭打了以后,到哪里都随身带着一大群亲兵,以防不测。

两边的卫兵推搡在一起,魏王脸色铁青,勃然怒道:“严兆恭,你区区一个刺史,胆敢对本王如此放肆,原来是在此地称霸已久,目无朝廷、目无尊上、公然大逆不道。待此间事了,本王定要上奏父皇,治你死罪!”

一阵鸡飞狗跳。

秦玄策猛地一脚踢翻了桌案,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周围一怵,骤然静了下来。

第33章

秦玄策一脚踏在翻倒的桌案上, 身体往后一靠,看似恣意慵懒,却带着一股霸道的狂妄,他望着下首众人, 慢慢地道:“按我军中律, 不服号令者、斩,扰乱军心者、斩, 临阵脱逃者、斩, 尔等可听清楚了?”

众人怵然,齐齐俯身应诺。

秦玄策的眼睛微微眯起, 冷漠地望着魏王:“魏王殿下, 你可听清楚了?”

那是历经百战黄沙而来的煞气, 凶残、刚烈、不带一丝情绪,被他那样望着, 就如同被猛兽踩在脚下,重重威严,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魏王在亲兵的重重防护之下,还是忍不住“刷”地出了一袭冷汗, 后背都湿了。要说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又后退了一步,忍着屈辱,低声道:“是。”

秦玄策的身量原本就格外高大威猛,异于常人,那套玄黑色的铠甲覆盖上他的身体, 更显得如山如岳, 巍峨不可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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