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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37)

作者: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这个人,简直胡说八道。阿檀脸都涨红了,又羞又急,忍不住在下面轻轻地扯了扯秦玄策的袖子,想求他别说了。

秦玄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啪”的一声,打了一下阿檀的手背,把她的手拍回去了。

那一下打得不轻不重,但阿檀的肌肤极细嫩,还是觉得有点儿疼了,她泪汪汪地把手缩回来,委委屈屈的,摸了又摸。

秦玄策放下酒杯,用冷静的声音继续道:“如此不中用的下人,怎配在太子及诸位王爷面前献丑,若说到刀工,我虽不常用刀,但擅用剑,刀剑本是同源,不如我替诸位切鱼。”

他说到此际,脸色倏然一冷,伸手在案上一按,沉声喝道:“来人,取我的剑来!”

桌案震了一下,这一声,宛如将军临阵前,叱喝风云,煞气扑面而来。

众人又是一惊,胆小的鲁宁公主还抽了一口冷气,用袖子捂住了嘴。

太子失笑,急急阻住:“大将军挥剑切鱼,这排场太大,孤可吃不下,还是打住吧。”

太子摆了摆手,宫人们伶俐地将案板、刀具、鱼生等物件撤下去了,就此揭过不提。

云都公主气鼓鼓地别过脸去,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悄悄地转回来看了看秦玄策。

秦玄策坐在那里,也不太和旁人说笑,只是淡淡的,和太子喝了几杯酒。

这个男人面色冷冷的,总是带着一种倨傲严肃的气质,让人不可亲近。越是这样,云都的心就跳得越快,活似小鹿乱撞。

但云都公主还未鼓起勇气和秦玄策搭话,酒刚过了一巡,秦玄策就起身告辞。

“臣不胜酒力,太子殿下可否容臣先行告退?”

太子也不强求,含笑道:“想来是今日这于阗葡萄紫不合玄策的口味,罢了,今日且放你一马,改日孤去父皇那里要一坛翠涛玉薤酒,和你对饮,定要不醉不休。”

秦玄策为天子近臣,手握兵马大权,如此,东宫与他君子之交淡如水即可,彼此心照不宣。

秦玄策略一拱手,带着阿檀出去了。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

鸱吻的檐角从宫墙的上面伸出,滴滴答答的水落下来,溅湿了栏杆。长长的青阶外挂着如丝的雨幕,仿佛有雾气在其中弥漫,长安的春末了。

宫人为大将军取来了油纸伞,阿檀伸手接过,撑开了伞。

可是,他生得那么高,她只能踮起脚尖,举高手臂,还要仰起脸来,小心地为他打伞。

秦玄策看了看阿檀的手,帕子还扎在她的手指上,依旧是个可笑的小萝卜。

他不动声色地把伞接了过来:“你这么矮,都要把我的头磕到了,笨,连打伞都不中用。”

又被嫌弃了。阿檀有点哀怨,脚尖偷偷地向后挪了一步。

此时,从后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将军请留步。”

云都公主撩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跟了出来,她素来天真娇蛮,便是这般失仪,也无人敢说她。

她跑到秦玄策的面前,年轻的女孩儿,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带着明亮的光,看过去如同春天里盛开的花。

“大将军为何匆匆就走?”云都公主不太敢直视秦玄策的脸,而是微微地侧着头,带着羞涩的笑容,脆生生地道,“若是不胜酒力,我那里有新近上贡的蒙顶甘露茶,为大将军沏上一壶可好?”

她是金枝玉叶,自幼尊贵,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哄着她,如今却敛了眉目,在这个男人面前竭力做出温柔可人的姿态。

无奈秦玄策却不领情,他好似天生缺根筋,风花雪月皆不为动容,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略一回头,生疏而客气地道:“不敢有劳公主。”

旋即,他对阿檀严厉地吩咐了一声:“走了,别发呆。”

他举步前行,径直而去,阿檀急急跟上。

云都公主怔了一下,含着眼泪,在后面气得跺脚。

……

春天的雨敲打着油纸伞上,发出一种悉悉索索的声响,温柔而安静。

阿檀低着头,提着裙子,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雨点落下,素净的绣鞋上沾了雨水,很快洇湿了,她有点儿心疼。

下一刻,雨点就消失了,秦玄策把伞移到了她的头顶上。

阿檀抬头,有些惶恐:“二爷,我不需……”

但眼看着秦玄策的脸色,她识趣地把下面的话给咽下去了,这个主子赏脸替她做事的时候,就容不得她说个“不”,她只得怯生生地道:“谢二爷。”

秦玄策看了阿檀一眼,不耐地道:“伞太小,凑近些。”

“哦。”阿檀听话地贴过去。

宫巷狭长,青石砖沾湿了雨水。

要依秦玄策的吩咐,凑近些,又要提防着不能凑太近,免得踩到他的脚,阿檀“哒哒哒”地挪着小碎步,一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臂,又要胆怯地后退一点儿,她可太辛苦了。

所以,她如今走路的模样就像一只翅膀没长好的小雏鸟,撞撞跌跌,毛绒绒、软乎乎。

秦玄策忍不住翘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好了,气消了吗?”

“呃?”阿檀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过来他问的意思,她的脸上又开始发热,为了掩饰这种慌乱,她低下头去,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没说是,也没说否,女人嘛,大抵如此,扭扭捏捏,黏黏糊糊,叫人心烦,秦玄策这么想着,声音却依旧是平稳的:“你想要什么赔礼,尽管开口。”

从“赏赐”变成“赔礼”了,秦玄策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这一辈子最大的耐性,这婢子要是还给他使脸色看,他就……就算了罢了,还能怎的?

阿檀本来想摇头,但小脑袋刚刚晃了一下,忽然顿住了。

她抬起脸,望向远处,此处是东宫,朱瓦层叠,檐角勾错,高高的红墙之后,是禁庭内宫,她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其实离开不过短短三个月,却恍然如梦。

她的心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思念占据了,汹涌澎湃,几乎无法抗拒,她鼓起勇气,嗫嚅着恳求:“我想去掖庭看望我母亲,这个,可以吗?”

她说得那么轻,嘤嘤啾啾的,比下雨声还小。

秦玄策的脑壳有点疼:“大声点,别学蚊子说话,嗡嗡嗡。”

谁是蚊子?阿檀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这会儿有求于人呢,她可不敢矫情,清了清嗓子,用又甜又软的声音道:“赔礼什么的不敢当,但求二爷恩赐,带我回掖庭看望一下我母亲。”

她不自觉地又在撒娇了,眉尖若蹙,似轻烟柳色,一股可怜巴巴的神色,眼波含露,似春水涟漪,又是一种妩媚勾魂的风情,当她这样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大抵连最坚硬的铁石都要为之溶化。

这婢子,正经不过三天半,又开始妖娆作态起来了。秦玄策有点拿不住伞,偏了一下,雨水溅了进来,湿了他的眉睫,一点微凉,指尖却有些发烫。

阿檀团起手,拜了又拜,活似一只乞讨食的兔子,看那神情,恨不得踮起脚、蹭到秦玄策身上扯他衣角:“求您了,好不好,嗯?”

最后那个字仿佛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大不端庄,带着软绵绵的颤音,宛如轻丝缠绵。

秦玄策“哼”了一声,脚步不停,矜持地吐出一个字道:“走。”

他这是答应了吗?阿檀欣喜万分,蹭蹭蹭地跟了上去,犹豫了一下,小小声道了一句谢:“二爷大恩,这世上再没人比您更好了。”

马屁工夫不是很好,明显过分虚伪,说得弱弱的,底气都不太足。

但不妨碍秦玄策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一些。

东宫在东,掖庭在西。秦玄策带着阿檀从崇德门穿过去,到了西边的延英门,先去了北衙禁军的值房。

当值的卫官见了秦玄策,急忙过来行礼:“大将军到此,小人有失远迎,不知大将军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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