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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婢(182)

作者:秋色未央 阅读记录

“我此生只有念念这一点骨肉,我不会去娶别的女人,如果你不要我,我只有念念了,阿檀,我会疼她、爱她,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的女儿,我会让她做这世间最快活的姑娘。”他微微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请求她,“你、能不能把念念留给我?”

“不能、绝对不能的!”阿檀的心跳得很快、很急,那一瞬间,眼泪又要掉下来,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用力憋住了,急促地道,“你出去,我不要和你说话了,快出去。”

他犹豫着、留恋着,不肯走。

阿檀过去推他,用力地推他。

她的力气那么小,但他却身不由己,被她推着走,他不死心,一直试图回头。

“你好好看看我,阿檀,我会做最好最好的父亲,比崔明堂更好,比其他任何人都好,我才是最疼念念的。”他卖力地推荐着自己。

阿檀把秦玄策推到窗边,打开了窗子,她气得不想和这个人说话,只是凶巴巴地用手指着外面。

“阿檀……”他抓着窗子,负隅顽抗。

阿檀咬了咬嘴唇:“走不走?再不走,我不要你在我家里做事了,明天就让管家把你赶出去。”

秦玄策二话不说,马上爬窗子跳出去了。

阿檀“砰”的一下,把窗子紧紧地关上了。

周围似乎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夏天的促织在小石阶下摩挲着鞘翅,发出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的,一下又一下,跳得太过急促,以至于有些疼了。

阿檀把额头靠在窗扉上,心头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一大块,还找不到丢到哪里去了,她一时茫然了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人的缘故。

“阿檀……”窗外,有个人念了她的名字,很低很低的声音,偷偷的,念她的名字。

隔着窗,宛如耳语。

只能当作没听见,心里很疼很疼,疼得差点掉下眼泪。

空山禅云,古刹幽静,偶尔只有一两声鸟雀啼鸣,风从天外来,带着松涛阵阵,仿佛游离于尘世外。

小沙弥持着扫帚,懒洋洋地扫着山门前的落叶,这是夏日的清晨,日光正好,暑气未起,大法明寺一派静谧。

一会儿,远远地见两辆马车行来,前面那辆金顶朱壁,琉璃窗,云锦帘,华贵异常,拉车的是两匹纯白大马。

这也就罢了,大法明寺往来皆权贵,行头原是气派的。只是这马车后面还跟着两列威武的骑兵,玄黑铁甲,首环金刀,气势昂扬,连□□的战马也带着煞气。

吓得小沙弥扔了手里的扫帚,飞奔进去:“不得了了,大将军又带着人打上门了,师父、师父快来。”

实在是因为前次秦玄策带着玄甲军打破山门,十分惊悚,把寺里的和尚都吓破胆了。

只有知客僧胆子还是大的,一边叫人去请方丈,一边迎了上去。

马车行到山门前。

知客僧上前,合十一拜:“阿弥陀佛,施、施、施主……”

话说到一半,看到了赶车的人,他吓得都结巴了。

赶车的人就是大将军,此时他穿着一身青布短衫,做下人打扮,神色自若地勒马停了下来,手法十分娴熟,看过去俨然就是一个能干的马夫。

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两个绿衣小婢子,过来替这边挑开了车帘,伸手去搀扶。

“娘子,到了,您小心点。”

阿檀下车来,又从车上提了一方食盒,每次到大法明寺来,她照例要给老和尚带些吃食。

秦玄策自觉地伸手过来:“娘子金贵,怎么提这么重的东西,仔细手酸,我替娘子拿着。”

荼白抿嘴笑了起来,也不待阿檀点头,直接就把那食盒接过来,交给秦玄策了。

悟因带着一干僧众迎了出来。

玄甲军士兵护卫在山门之前。

阿檀上前,给悟因见礼:“见过师父,只因父亲出征在外,我今日特来进香,求菩萨保佑父亲早日平安归来,不意惊动师父了,罪过。”

老和尚今天看过去特别和气,笑眯眯的:“女檀越今日瞧着气色倒好,不用担心,傅侯爷前些日子刚刚给敝寺捐了三千两黄金,敝寺上下一百零尊佛像前都供奉了上等的沉香和酥油,诸天菩萨享此香火,皆是欢喜,定然会庇护侯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诸事如意,阿弥陀佛。”

傅成晏得知阿檀当年的遭遇后,对大法明寺和莲溪寺十分感恩,在佛前拜了又拜,并各皆献上三千两黄金做香火钱,不但菩萨欢喜,老和尚也很欢喜,因此对傅侯家人格外礼遇一些,今日阿檀来了,还亲自迎出山门。

阿檀笑了笑:“是,多谢师父,今日还给师父做了槐叶冷淘和紫苏饆饠,您可以尝尝看。”

秦玄策会意,双手把食盒捧上,客客气气地道:“师父,请。”

老和尚唤小沙弥接了食盒,看了大将军一眼,捋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不错,此奴仆精壮结实,看着就是个能干的,女檀越要多叫他做些力气活,诸如挑水、扫地、劈柴之类的,不可埋没人才了。”

秦玄策居然还点了点头,气质一如既往,矜持又威严:“师父过奖了,不敢当。”

荼白和雪青都憋着笑,阿檀只好装做没听见。

悟因带着阿檀,并不去前方的大雄宝殿,而是转到后面的观音堂。

“女檀越请往这边来,此堂中观音刚刚换了新衣,心生大喜悦,你对其叩拜许愿,菩萨会听得格外用心一些。”

老和尚偏爱阿檀,总是给她单独开小灶。

观音堂上垂着缂丝缠枝宝相幡,藻井间饰着龙女献珠的彩绘,垂花柱是优昙钵罗半开之态,佛前檀香袅袅,香案上插着白莲花。

堂中供奉的乃是净瓶观音,菩萨持杨柳枝,着八宝璎珞天衣,赤足盘坐于束腰莲花座上,整尊佛像高约三尺,竟是白玉雕琢而成,莹白细润,脂粉凝固,宝光含蕴,置于一丈高的沉香祥云卷浪佛龛之中,更显妙法庄严之态。

不说旁的,单单这一尊观音佛像,就可价值万金,堪为连城之珍。

倒是个稀罕物件,阿檀前后来了几次,这是第一次见到。

悟因和尚显然对此也十分满意:“敝寺香火灵验,菩萨时常显灵于信众前,降下大功德,得证慈悲因果,有人本是狂妄之徒,不信神佛……”

他说到这里,格外看了秦玄策一眼,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此人后来得到菩萨点化,突然洗心革面起来,为敝寺献上这一尊白玉观音像,还是他亲手捧着,从山门下,一步一叩首,送到这观音堂中来,此皆菩萨感化之德,可令恶徒回首改过。”

秦玄策双手合十,端端正正地给老和尚拜了一下:“我杀伐半生,本不敬神佛,诚我之过,多蒙师父慈悲、菩萨恩德,护我至爱之人与至亲之人平安无恙,我每每思及,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此后当礼敬神佛,不敢怠慢。”

阿檀的眼角有些发红,她似乎看了秦玄策一眼,但又很快将目光转开了,不说什么,只让丫鬟将带来的香花瓜果供奉在案上,点了三柱香,跪了下去。

她在佛前拜了又拜,念了又念,声音细细的,听过去大抵如空山外的鸟雀啼鸣,恍惚间,听不太清楚她在求些什么。

秦玄策站在她的身后,沉默地望着她。

她的背影窈窕,连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也一如当年,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回过头来,对他微笑:“我此生别无它愿,只求菩萨保佑,二爷一生平安无虞,仅此而已。”

那时候啊,她的眼睛就像春水一般清澄,眼里只有一个他。

而此刻,他想要她回头多看他一眼,却不能得了。

悟因看着秦玄策,微微一笑:“大将军可有所求?你如今悔过自新,心生诚念,若有所求,菩萨定有所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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