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春/明月咬春(106)
“什么?”
对方吞吞吐吐。
薄薄的雾影落在男人细密的眉睫上,他睫羽忽闪了一下,乖乖道:“阿音,我偷偷藏了钱的。”
“不过你莫生气,我并不是不想把钱交给你。二师兄算了良辰吉日,我想在与你成婚之前,攒钱买样东西给你。”
对方将她又抱紧了些,温声问:
“阿音,你喜欢发钗还是镯子?”
闻声,葭音扬起脸,眼里满是憧憬,道:“我想要一件漂漂亮亮的嫁衣。”
镜容含笑,“好,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件最好看,最漂亮的嫁衣。”
不光是葭音,他的眼底亦是期待与憧憬。
“我们明日出宫,好不好?”
“出宫?”
葭音坐在他怀里,转过头,“你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
暖炉里的香仍未断,香雾阵阵,一闻便知是用了极为珍贵的香料。但相比之下,葭音还是更喜欢镜容身上的味道。
即便如今他已离开佛门,可身上依旧残存着淡淡的佛香。一如他这个人,虽然已经还俗,已经坠入红尘,可每当月光落下来时,他身上仍旧是不灭的皎皎风骨。
香风拂动,轻轻卷起男子的衣袍,他袖上墨色翻飞,与她的发丝一同轻扬。
镜容低下头,在她的耳边,柔声:“明日我们便出宫,我去林家提亲,好不好?”
……
晴空万里,春意荡漾。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林府院内的花草树木也都发了芽。一片嫩绿挂在枝头,被忽然冒出来的桃色点缀着,好一副让人心生欢喜的景象。
彼时,林子宴正坐在书房中,抄着一本经书。
戚小芸站在夫君身侧,眉目温婉,细心地替他研墨。
她这个夫君,近日来不知又着了什么魔,突然迷上了佛文经书,家里又买了许多观音像摆着,有事没事儿就抄诵经文,于莲花宝座前闭目养神。
戚小芸有些担心,他会一个冲动,跑到梵安寺里出家当和尚。
故此,当下人来传报,葭音与镜容来林府时,她正在研磨墨汁的手一抖,有些心惊地往桌案前看了看。
林子宴全然没有注意到妻子的神色,听着嫂嫂回家,十分欢喜:“快将他们迎进中堂。”
“小芸,我去净手,换一身衣服,你先去中堂招待客人,千万莫怠慢了。”
戚小芸点头,掩去眼底担忧,依依道:“是。”
幸好,镜容不是来劝林子宴出家的。
林子宴坐在主座上,欢喜而恭敬地望向客座上那一双男女。天气回暖,葭音穿了一件极轻薄的水衫,藕粉色的芙蓉水裙外又披了件抵御冷风的缎衣,勾勒出少女窈窕纤细的身段。
镜容则是一件月华色直裰,广袖上绣着白鹤图案,即便还了俗,依旧是好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
林子宴看着他们,心中由衷赞叹。
真是好一双神仙眷侣。
而他们今日回府,亦是来与林子宴商量婚事的。
再怎么说,林三也算是葭音半个娘家人,对于这个小叔子,她满满都是好感,自然也要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婚宴。
一番商榷,他们决定将婚宴定在林家。
她着实不太喜欢皇宫。
林三毫不吝啬做东,大大方方地表示,林家财力雄厚,会为二人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婚礼。
闻言,葭音连忙道:“不必太过铺张,就邀请几个亲朋好友聚一聚,一切还是从简为好。”
谁知,林子宴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嫂嫂,我先前已经答应过你,会为你办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我可不能食言。”
言罢,又转过头来看着镜容。
“镜容法师,”一时间,他还没习惯改口,“我先前答应过嫂嫂,会为她觅得世上最好的夫婿。嫂嫂一生凄苦,还望您成亲后多多照料些她。这里今日大家都在,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我娶小芸时,曾向岳父承诺,此生此世,唯求小芸一人,不会再纳旁的偏房妾室。
“现如今,我也不苛求法师您承诺些什么,只想让您亲口同我林子宴说一句,日后若是纳妾,亦不会让我嫂嫂受偏房妾室的委屈。我嫂嫂出身林家,绝不容偏房妾室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她,始终是您唯一的正妻。”
这一番话,让一侧的戚小芸红了眼眶。
镜容点头,郑重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她,呵护她,不让她从此受任何委屈。此生此世,唯葭音一人,不纳任何偏房妾室。我因她还俗,她亦是我唯一的妻。”
“若有半句不实,镜容愿受五雷之刑,魂飞魄散,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永不超生。”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三月初三, 百喙春和。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院内的桃花早早开了, 春风一吹, 嫩粉色的花海簌簌一片。晨雾绕玉阶,桃影映小楼。
葭音端坐在闺房里,凝露与几名妆娘站在一起, 手忙脚乱地替她描眉、涂粉、编发。
“姑娘,宫里头差人送嫁衣来啦!”
今日, 是她们姑娘出嫁的好日子。
婚期与时辰都是镜无法师亲自算的,当初算日子时,镜无生怕不准,连连算了好多遭。彼时镜容正坐在他对面,见状, 也忍不住抿唇笑了。
凝露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嫁衣,呈上来。
“音姑娘, 先试试嫁衣吧。”
菱镜中, 是一副绝色好容颜, 少女生得粉腮玉面, 乌黑的眸如同含了春水, 此时正有些腼腆娇羞。
嫁衣出奇得合她的身子。
刚系上衣领下方的那颗扣子,院外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起鼓喧天声。葭音扬起下巴,从窗外望去。只见林府上上下下, 皆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林子宴恨不得告诉皇城所有人, 他的二嫂,今日要出嫁啦。
嫁的还是京城当初赫赫有名的镜容圣僧、如今的皇长子殿下。
即便葭音不止一次地跟林子宴说, 镜容低调清廉, 婚宴要办得节俭些, 莫要太过张扬。
对方只在口头上应下来。
宾客踏过林府大门,鱼贯而入。
十里红毯从葭音的闺房里一路铺过去,金粉色的霞光轻撒下来。
“姑娘,吉时到了,上花轿罢。”
她的手被下人扶着,长长的裙摆亦被托起来。花轿行得平稳,不过少时便稳稳当当地停落,花轿外的一只手将帘子掀起来。
是林子宴。
他眸光温和,于花轿下伸出手,示意她扶上去。
“嫂嫂,我把你亲手交给他。”
周围都是喧闹的人群,葭音蒙着大红色的盖头,只能依稀辨着林子宴的声音。
一脚踩下去,是松软的红毯。她看不太清面前的场景,只听着喧嚣声、祝贺声,以及林子宴的那句:“嫂嫂,我扶着您,别怕。”
快要跨火盆时,她的手被镜容握住。
他握得很轻,很小心,却能让人感觉出来他是在用力。林子宴将她的手交给镜容,深深地看了面前男子一眼。
镜容露出让他放心的表情。
盖头垂着,透过缝隙,葭音能看见脚边的火盆。暖风袭来,带着面前的灼热之气、以及身侧男子身上熟悉的、好闻的佛香,她抿了抿唇,只觉得浑身被一种暖流包裹着。
“跨火盆——”
司仪拖着长长的尾音。
镜容细心地扶住她。
接下来的每一项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跨火盆、吃红枣花生、夫妻对拜、敬酒席……
最后是入洞房。
她先被送入婚房,安安静静地于床边而盖着盖头坐着。按着规矩,镜容还要在外面敬一圈儿酒,才能再进来。
红烛摇曳,香风缭绕。皎皎明月色流淌入窗,徐徐逶迤至女郎的裙角边。
她穿着火红喜庆的嫁衣,坐得端正,听着门外头的嬉笑声,一颗心怦怦直跳。
镜容还没进来呢,葭音的脸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