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123)
闻人瑜回去时,萧珏正睡得沉。
石安见他进来,赶忙起身让开了位置,待闻人瑜坐在床边才压低了声禀报道:“主子喝了解救汤又吐了一次才睡下,但睡得还是不安稳,中间醒了一次在找公子。”
“嗯。”闻人瑜将萧珏额头上已捂热的帕子取下,在一旁的铜盆中沾了沾,拧干了才又轻轻放回萧珏头上,“去告诉苏拂,他今日带走那刺客即便撬不开口也保着不死,等玉郎酒醒后再行裁决。另则去让人煨着养胃的米粥小菜,以备不时之需。”
“是。那王爷这儿……”
“我守着就行,大婚诸事繁杂,阖府的事务都由苏拂苏招兄弟统管,不得有误。”
“属下领命,这便去寻苏管事。”
萧珏这一宿睡得不算太安稳,刚过丑时他便醒了,却是被疼醒的。
睡了一半忽感天旋地转,脑后也激灵激灵得刺痛几下,纵然此刻眼睛因困倦难受根本睁不开,他却再难躺下去,因为疼得睡不着。
“呕!”迷迷糊糊被人扶着坐起,靠在那人身上垂着头,只是此刻早吐不出来什么了,空泛恶心之感。
折腾了一大通后便整个人脱力压着身边的人,那微凉的手掌贴在额头让他忍不住靠得更近,也不知是真还是梦,只抓了人嘟囔着不教人走。
“好,我不走…陪你。”
恍惚间他听到那人应了声,双手紧拽着对方的衣袖不肯撒手,一双手绕过肩背将他按在怀里,手轻拍了拍后背,“师尊…师尊……”
“我在。张嘴喝些粥,来。”萧珏吐了小半宿,这会儿怕是胃里正烧得慌才睡不安稳,苏拂带人送来了煨好的米粥。闻人瑜舀了一勺,环抱着人将吹凉些的粥勺送到萧珏唇边轻声哄着,此时此刻,竟有一丝像十多年前他刚将兄妹俩捡回来时,萧珏大病的那一场似的,只不过那时少年口中念叨着的是他的父母亲。
半哄半劝喂了小半碗,萧珏便抱着闻人瑜在他颈间蹭了蹭,说什么也不吃了。好不容易扶着躺回了床上,萧珏便又闹起了小孩子脾气,拽着衣裳直喊着不要人走。
闻人瑜叹了口气,袖子还被萧珏扯在手中,便只能一手褪了鞋袜爬上床榻。所幸萧珏那床还有些空余地方,尚够另一个成年男子侧躺的地方。
哄孩子这事,闻人瑜从小练到大,小时候是他亲妹妹,后来则是十三刀的义弟妹,再就是萧珏兄妹俩。他半靠坐在床头,替萧珏盖好锦被,便左臂撑着头,一手轻拍着被面,口中轻哼着儿时娘亲哄妹妹入睡时的江南软哝小调,直到脸颊酡红的青年渐渐呼吸平缓陷入香甜美梦。
隔日,萧珏是被清晨明媚的日光晃醒的。
晚上睡时闻人瑜并没有扯了床帐子遮挡,是而第二日天光一亮,醉了一宿的萧珏便先醒了。
刚清醒些,他便察觉到身边有人睡着,一扭头便见闻人瑜单手支着头靠坐在床头睡着,而他自己手里则牢牢拽着闻人瑜的衣袖。
萧珏猛然想起了昨夜醉酒时,他迷迷糊糊似乎拉扯着的人,虽记得不太清楚了,却仍忘不掉昨日依赖身边人时的安心。
果真是闻人瑜。
萧珏心中又惊又喜,他怕吵着闻人瑜歇息便没有动,只睁着眼定定看着对方的面庞,正这时,原本闭目养神的闻人瑜忽得睁开了眼……
第八十九章 意外之人
“琼之……”
两人视线正撞到一块,萧珏莫名生出一种被逮个正着的羞赧,这让他从脸颊到耳根都迅速红了起来。闻人瑜用手背探他额头时,扯了被子只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起来。
“噗……”闻人瑜轻笑出声,拍了拍被子,“平日里贼胆不小,这会儿装什么大姑娘,该起了。”
眼见闻人瑜转身准备下床,萧珏猛地坐起身一扑,双手环住闻人瑜的腰,耍赖似的要将人往回拖。
“别走,再陪我睡一会儿……”
闻人瑜摇头无奈轻笑,反问道:“你昨夜折腾都是我陪着的,还不够?”
“不够!”萧珏愈发胡闹起来,闻人瑜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系带松松得很容易就能扒拉开,唇舌凑近闻人瑜后颈去舔*那处沟壑般的旧伤。
他折腾得卖力,即便是闻人瑜也不可能全然无感,听到那不自觉溢出唇边的轻哼,萧珏更是折腾得卖力,不过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曾为他授业恩师的定力。
“嘶!别、别…疼!”环在闻人瑜腰间的手腕被扣住,紧跟着便是一阵分筋错骨的疼痛,凭他什么旖旎孟浪的想法,这会儿也是全数被扑灭了。
闻人瑜终得下床站起身,他站在萧珏跟前重新系好了衣带,随后道:“只是掐住穴道会麻一会儿,没伤到里子。今日是大婚后的第一日,别忘了你还要同绥南王的女儿进宫面圣谢恩去。”
萧珏攥了攥拳头,那股酥麻的劲儿已经过去了大半,只是握拳时还有些吃不上力。听到闻人瑜那般说时,他抬头认真看着对方,不由问道:“琼之,你……心里会不好受吗?”
“嗯?”闻人瑜正将罩袍套上,听到这话回头道,“为何不好受?”
“就是……我同杨茵茵是逢场作戏,但终归没办法同你……”
“呵。玉郎,我不是三岁孩童,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况且你同那位郡主之间是真是假,没人比我清楚,我为何在意?”
“话虽如此……”萧珏当然知道闻人瑜说得句句在理,从他拜入问刀楼开始,这十多年来,他从未见过闻人瑜说过一句错话、做过一件错事。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并不因为闻人瑜的知情重而感到轻松,反倒有股子莫名的邪念,他好希望闻人瑜同他因为这事闹上一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么想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便没再多说什么。
闻人瑜五指拢在萧珏发间微微用力,萧珏吃痛,头抬起来对着他。
“玉郎。我不是小女儿家,不会为了那起子独占的心思同你酿醋劲儿。我们既是伴侣,便该彼此信任体谅。你我身上背负责任不同于旁人,原没有任性妄为的余力……我若有一日真同你吵闹,那必是你负了我,或是……耽误了人家清白姑娘,懂了吗?”
“……”萧珏的心思被闻人瑜猜了个干净,一时无话可说。
“好了,你醒醒盹儿。我去唤人进来伺候。”
“……嗯。”
萧珏本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直到在王府门口撞上杨羡宇父女俩,他才恍然想起哪里不对头。昨天新婚之夜,他花心思布置的洞房并没有派上用场。前有当爹的带头灌他酒喝,后有女儿身边暗藏此刻,昧过味儿来的萧珏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偏偏他今日入宫还要同这父女俩一道。
不仅如此,还得和杨茵茵装出一副新婚夫妻的亲近来,想一想就觉得膈应。
可一扭头,见闻人瑜站在大门内,丝毫没有跟着的意思,“琼之?”
“府里还有诸多事务,我担心苏拂他们兄弟俩料理不完。这趟让尹兄同你去宫中。”说着还拍了拍尹星杰的肩膀,压根没给萧珏拒绝的机会。
“可……”
尹星杰适时走到萧珏身边,借伸手扶人的功夫,贴近他身边压低声说道:“王爷,这是在府外,想必您也不愿给闻人兄惹来麻烦。”
萧珏叹了口气,放弃了在门口为这事僵持,他也相信闻人瑜留在府上自有他的道理,转身朝杨茵茵走过去。
大婚第二日,宾客已散。
这王府中乱糟糟的,自是有着千万件琐碎小事等着去处理。而这府中有人混入的事,加之蹲守的暗卫擅离职守险些酿成大祸,这重新教规矩的责任自然也落在了苏家兄弟肩上。
闻人瑜说留下来帮忙打理,苏拂自然是多了些安心的,毕竟闻人瑜是当年自混乱中统管问刀楼的人,江湖之地鱼龙混杂尚可打理周到,这王府之内也是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