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平静温和:“那就用刺来扎我。”
沈青梧皱眉。
张行简笑起来。
他微笑的时候是格外好看的,只是他在这时候笑,多多少少很让人不能理解。
张行简望着身下的娘子。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张行简说:“我确实对你有欲,不受控制。”
沈青梧无话。
他平静回答她之前差点失口要说出的话:“我也不找别的娘子。我要的一直是你,和其他娘子无关。”
他手指缠着她一绺发丝,偏过脸,阳光从后拂到他面上,秀白一瞬。
他微微笑:“我不怕承认,我贼心不死。我对你有欲,更多的却是爱。我喜爱你,即使过了很久,即使你总不来见我,我依然喜爱。
“也许更喜爱了……这是不好说的。感情的强弱,我分辨得也不是很清楚。我试图清楚地看到其中每一条脉络,但是情至深处,它吞没我的时候,我的判断就不会那么准了。
“梧桐,我是爱你的,想和你和好的,想让你原谅我和我在一起的。但我同时,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该怎么面对你的。
“这几日,你也许觉得我奇怪——这只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他抚摸她面容。
沈青梧怀着怪异的复杂的心,听他说这些。
她听到他说——
“我也不怕说,即使是现在,我这样对你,也未尝没有一丁点儿算计之心。你讨厌我赢,讨厌我总在算计,可这就是我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的事,是我从小学习的刻入骨子里的习惯。
“梧桐,我不能为你放弃这些。人是要生存的,我的生存法则就是围着这些。我必须用这些你看不起的手段去守护我在意的东西,保护我在意的人。
“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的所有算计,目的都是为了得到你的爱,让你喜欢我,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看在这个目的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份上,能不能不那么计较我的手段呢?”
沈青梧呆呆看着他。
他竟然大方承认他想要她,想用种种手段得到她。他竟然说他会使劲手段来算她的心,让她点头。
她心头古怪,又因为他的诚实……而生起说不出的感觉。
即使她自己很奇怪,她也觉得这么诚实的张行简奇怪。
怪人!
坏蛋!
诱拐她!
看上她,觊觎她,围堵她,缠她闹她!
沈青梧心中忿忿骂他,面上却不吭气。她享受他的实话,她喜欢听自己被人期待的那部分。
而张行简如同听到她的心声一样,说出她想听的话——
“梧桐,我格外在乎你,格外珍惜你。
“生气总有个期限,惩罚总有结束的时候。我连你生气的样子都心动……你说让我改,我还能怎么改呢?
“你在我眼里,熠熠夺目,一直在发光。你走到哪里,我都情不自禁地被你吸引,去看你,去追逐你。你不可能让我放弃的。”
沈青梧无话,只目光闪烁。
她心跳砰砰,手心又开始出汗。
她茫茫然然地听着,看他手指绕着她的发丝,轻轻柔柔地哄她:“我这几日做的不好吗?我不怎么说话,不对你耍心眼……我什么都不做的时候,难道你就喜欢吗?”
沈青梧嘴硬:“喜欢。”
她可太倔了:“我就喜欢你离我远远的。你不喜欢我的样子,我最喜欢了。”
张行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他到底是性情多忍,没有被她影响。
张行简弯起眼睛:“我改一点也不行吗?我知道你喜欢诚实的人,简单直白的人……可是简单直白的人,也不能让你心动啊。
“梧桐,我们商量商量,中和中和。我对你诚实一点,尽量不去算计你除了感情外的事……你放过我曾经对你的不理会、几多筹谋,和我重新试一试,好不好?
“我觉得我会是一个好情郎,我觉得你和我十分契合。你喜欢我身上大部分的存在,正如我被你的方方面面吸引一样。给一个机会,稍微服个软,让我一步——和我试试,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青梧沉默。
她努力抵抗着来自他的诱惑。
他的唇一张一合,他的气息离得这么近……沈青梧猛地别过头,闭上眼不看他。
她心中有一股气。
柳下惠都没她这么能憋!
柳下惠遇到张行简,也要脱衣!
沈青梧闭着的睫毛闪烁,面容绯红。只有她的臭脾气……
张行简气恼:“什么呆脑瓜!”
沈青梧立刻转过脸来,睁眼威胁:“你敢骂我?”
张行简住嘴。
张行简无奈笑一笑。
他迂回婉转:“你是不是和杨肃有约,说要嫁给他?”
沈青梧当然没有。
但是沈青梧为什么要回答他?
沈青梧昂着脖颈。
张行简笑:“不要嫁他。不然——”
沈青梧反问:“不然?”
——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们这对狗男女不成?
你敢动手?
你就算敢动手,但你伤了杨肃一下,我就和你拼命!
沈青梧眼神中的意思太明显,张行简再瞎也不会看不到。
张行简温和笑一笑:“不然,杨家就会多一个婚内爬墙的儿媳。”
沈青梧:“……”
张行简平声静气:“你意志没那么坚定,你总会被我拐走的。我不介意你和别的男人睡,杨家却不可能不介意你的三心二意。”
沈青梧:“……”
她心想张行简是不是曾经威胁过她,说不许她和其他男子胡来。
张行简这是……推翻他自己的话了?
张行简道:“梧桐,我确实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的。你的性格过于刚直,我生怕一个不好,把你推到越来越远的地方。我生怕我越不让你做什么,你越是为了要气我,而去故意做什么。
“你为了折磨我,心是格外狠的。”
张行简说:“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只要你提,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
“还是之前的话——你若愿意,和我回东京。你若不喜欢,我陪你留在你喜欢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我对你算计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娶到你,得到你。但是这个期限是随意的——梧桐,我不逼着你立即回应,立即做什么决定。
“这世间很多事,不是那么绝对,我也不喜欢非黑即白的选项。我希望无论你多生气,给我们之间留些余地,不要将事情做绝。”
沈青梧:……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行简:“我不管你和杨肃的事,但是你别许嫁。给我些机会……我们梧桐是很心软的,不能只对我绝情吧?”
他说着话,从沈青梧衣领内勾出了一枚红绳系着的玉佩。
玉佩上的“无”字,彰显出它是博容所赠。
沈青梧至今还留着。
而张行简一直看得一清二楚,到现在才勾出这块玉佩,要与她算账。
沈青梧绷直身子。
她想:又来了。
他必然又开始揪着玉佩说事了……
但是没有。
张行简低头看玉佩。
他知道沈青梧和博容是绝不可能了——在博容那样算计过沈青梧后,在博容毁尽他和沈青梧的情谊后。
张行简如今对博容已经放心。
凭沈青梧记仇的心眼,她不可能再在乎博容了。
那么……沈青梧的心里,最重要的部分,终于空出来,可以留给张行简了。
杨肃嘛……
千疮百孔、劣迹斑斑的张行简,和一个热情爽朗的军营伙伴,也未必没有赢的机会。
张行简低头,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曾经愤愤不平的玉佩:“你连博容都能接受,一定也能接受我。”
沈青梧:“……”
她不得不提醒:“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对我意义重大。我并不喜欢博容,也没有原谅博容,更没打算再帮博容做什么。你不要乱发散,更不要因此而做出奇怪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