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简往后退开几步,观望她整个人的样子。
他目光闪烁。
沈青梧手指抠裙,心跳砰砰:“好看吗?”
张行简目光落到她发上。
他说:“还差一些……梧桐,你坐下,我为你梳发吧。”
沈青梧:“啊?不必了吧,你梳的也不是很好。”
她记得之前他们在一个村子时,张行简那梳发水平,和她半斤八两。
沈青梧不敢低头,怕花冠会掉。她手指小心提着裙,指挥张行简:“你找一面镜子来。”
张行简:“还是我为你重新编发吧。不瞒你说,在下近日确实学了几招女子编发的方式。”
沈青梧被他拉着坐下,她面露古怪,侧头看他:“你学这个做什么?”
沈青梧:“你有病啊?”
张行简:“……嗯,可能确实有病。”
他惊艳于她英武不凡的身姿,倔强难服的脾性……今夜他也要为她女儿家的美所惊艳。
前方是悬崖。
他非要走过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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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心灵手巧得让沈青梧意外。
他竟然耐心地帮她梳发,帮她挽花,还在她发间编织细小的辫子。他让府中侍女拿了一盒珍珠过来,每编一缕发,就要在发间点缀上珍珠。
张行简想象着自己心中的美丽女子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将沈青梧打扮成那么好看的样子——进来送珍珠的侍女满目惊愕,出门撞门。
沈青梧笑得快活。
她看得出那侍女眼中的惊艳。
当最后端来一面镜子,沈青梧便爱上如今的自己。
只是……这是试一试罢了。
沈青梧拿着镜子欣赏自己,半晌没动静。
她突然扭头问张行简:“衣服还给你后,你会怎么处理呢?”
张行简:“烧掉。”
沈青梧:“……?”
张行简温和:“沈将军不知,在下家教极严,绝不能私藏女儿家衣物。若是被我二姐知道了,在下少不得吃苦。所以沈将军看不上的衣物,在下只好烧掉。”
沈青梧低头:“这么好看的衣服……你不是花了十日才制成的吗?”
张行简淡漠:“那又如何?我不缺这些金钱,这些时间。”
沈青梧瞪他半天。
沈青梧再次低头。
她犹豫很久。
张行简的心悬在嗓子眼,只怕她的固执战胜她的渴望——
她没有。
沈青梧说:“既然你要烧掉,那我留着好了。反正这是你不要的东西,这不算我收你的礼物。”
张行简松口气,露出笑容。
他凑过来,手伸到她脖颈,要往里探。
沈青梧震惊,碍于他今夜让她如此喜欢,她没有一拳挥过去,任由他的手穿过薄薄衣衫,钻到里面。
张行简:“嗯?为何在里面还戴着这方玉佩?不如摘下来吧。你腰上已经有一方玉佩了。”
沈青梧迷惘无比地看着他按在她心口。
张行简默默试探她,轻声:“没有女子戴这么多玉佩在身上的。你今夜如此好看,难道不要讲究一些吗?”
沈青梧:“女子都不戴那么多玉佩?我只戴了两块啊。”
张行简:“不可以。”
他怂恿她:“把脖颈上那块摘了吧,丢下吧。不要让它毁了你今夜的美丽。”
沈青梧:“我美丽?”
张行简:“对呀。”
他开始夸她如何美了,沈青梧被夸得晕头转向,飘飘然。
第58章
对于一个不常得到夸赞的人来说,抵制夸赞的蛊惑很难。
抵制来自张行简的蛊惑更难。
诚然,沈青梧知道张行简一贯会说甜言蜜语,会哄得人晕头转向。她曾嗤之以鼻,不为所动……
但是他夸她好看。
“好看”这个词,很少用来放在沈青梧身上。
弱质纤纤眉目如春的沈青叶叫好看,富贵雍容华丽美艳的李令歌叫好看,王公贵族院中娇滴滴吟诗作赋的未婚女儿们叫好看,沈青梧……谁会说她好看呢?
都是说她能打,武功厉害,脾气怪,爱闯祸。
沈青梧偏着脸,思考张行简的话。
张行简已经试探着将玉佩从她怀中掏出,手指勾着那悬挂玉佩的朱红色绳索。他再一次瞥到了玉佩上那个“无”字,心中稍微停顿一二分,他去睨沈青梧。
沈青梧也有如此明丽动人的时刻。
青萝半臂素白长裙,勾着云萝纹络的系带束腰,肩窄身长,何其修长窈窕。乌鬓挽起,珍珠与流苏点缀,长眉横扫,丹朱点唇……
这恐怕是沈青梧这一生中,穿女儿装穿得最像样的一次了。
沈青梧爱不释手地端着那块小菱镜,不停地照自己脸蛋,照自己腰身。
玉佩嘛……
平时她总会出丑,戴几块玉佩,沈青梧也不在意。然而今夜,沈青梧隐约觉得自己应当是不会出丑的——来自张行简那世家小仙男之手的品味,岂会出错?
若是错了,只能说明张行简是故意的。
晕黄菱镜后,沈青梧端详许久,她非常喜欢,于是痛快地做了决定:“那我只戴一块玉佩好了。”
张行简弯眉。
他登时勾着她颈下绳索,就要她低头,帮她摘下那玉佩。
沈青梧却理所当然:“把我脖颈上这块系到腰上,把腰上这块取下吧。”
张行简勾着绳索的手指便那么停下了。
他向她望来。
她眸子清黑神情愉悦,显然并没有其他心思。
张行简轻声问她:“为什么?”
沈青梧不解。
张行简忍着不悦,温温和和:“为什么要将博容送的玉佩不离身,要将我送你的拿开?我比不上他吗?”
沈青梧:……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青梧:“你不是为了这身衣服才随便搭配的玉佩吗?可是博容的玉佩说是蓝田玉,特别昂贵。那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不能乱丢,要小心些了。”
张行简:“我的玉佩用的是独山玉,细腻柔润,坚韧微密,与蓝田玉乃是齐名。也很贵。”
沈青梧:“……”
她贫瘠的知识,只听过蓝田玉,没听过独山玉。但张行简说独山玉和蓝田玉齐名,大约是真的。
沈青梧坚持:“可那是博容送我的礼物。”
张行简:“我的不是吗?”
沈青梧:“你不是只是用来搭配衣服的吗?”
张行简一怔,他说不下去了。他若说是特意挑选的,她恐怕就不要了。
他爱慕一女子,竟要小心隐瞒自己的心事,只唯恐吓跑她。
张行简低头看她脖颈上挂着的这块玉佩。
沈青梧:“博容与你不一样。他是自己磨的玉,自己刻的字。他当时犹豫很久,不知道该不该送我。但我知道他是要送给我的,我若是不抢走他就不给了。
“这是我抢过来的!他说我莽撞无比,让我贴身戴着这玉,时时想一想他……”
张行简:“时时想一想他?你都快把他刻到心里去了吧,还要怎么时时想?”
沈青梧没理会他那古怪语气,只若有所思:“我许久没给博容写信,我忘了提醒他那个凶手杀博老三的事了。我这就应该……”
她抿唇闭嘴,因吃痛而皱一下眉——张行简拉扯她颈上绳索,将她狠狠勒了一下。
沈青梧冷冷看他。
张行简换个语气:“梧桐,我们此行一团秘密,提早提醒博容,有可能惊动凶手。博老三已死,博容的威胁其实已经消除,我们如今找的,是那凶手背后的秘密,是博容的身份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而这种事,是你即使提醒他,也没任何意义的。”
沈青梧:“听不懂。”
张行简言简意赅:“不要写信。等尘埃落定再说。”
沈青梧不能信任他。
她思考很久,在他再一次提醒他和博容的亲缘关系时,沈青梧才勉为其难地点头。
沈青梧猜,张行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却不告诉她。无所谓,她会跟着他,不会让他伤害到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