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娇(99)
温茂把脸一肃,反驳道:“三公子,我们府里之前也养过几个给六爷代笔的下人,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无法完美的模仿六爷的字,所以六爷才弃用了他们,这种情况下,您能保证您找回来的人就一定能用吗?这只是其一,其二,如今朝堂动荡不安,正是对我们永乐侯府不利的时候,万一这时候府里混入了什么奸细,借用六爷的书信搞事,那后果不堪设想,以属下看,事有轻重缓急,目前让甄小姐帮六爷代笔最合适。”
萧嘉祥胸膛剧烈起伏,怒道:“休要在这危言耸听!”
温茂头低着朝他一拱手,态度不卑不亢也不退让:“属下到底有没有危言耸听,老侯爷心中自有论断,若三公子怕我家爷影响甄小姐闺誉的话,待爷处理朝政之时,属下可以命几个丫鬟守在屋中,再用一道帘子,隔开我家六爷和甄小姐,这样三公子总能放心了吧?”
萧嘉祥闻言不仅没答应,反而更怒,一双厉目射向萧博延:“萧博延你——”
不待萧嘉祥把话说完,萧老侯爷怒喝一声:“够了。”
此话一出,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温茂,萧嘉祥等人皆冷着脸,拒不想让。
屋中响起萧博延压抑的低咳声,他脸色较之刚才更显苍白,抬眸看向场中各人,有气无力的制止道:“都别吵了,我自个的身子我自己有数,不需要妍妍留在这帮我。”
萧博延说罢低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等他再抬头时,雪白的中衣胸口处沁出了一层血色,他却看了没看,费力的对旁边的两个丫鬟哑声道:“扶我过去。”
那两个丫鬟得令,将人扶在桌案前,他一言不发的继续开始批阅文书,背影萧索孤寂仿佛被秋风打落的残叶。
若萧老侯爷刚才还对温茂的建议存了丝犹豫的话,这会儿再见儿子伤成这样还在坚持,怎能不心疼不动容,一拂袖道:“就按温茂说的办。”
萧老侯爷说罢,转而对甄妍道:“你留在这帮你六叔,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来找我。”
甄妍忙道:“好。”
萧嘉祥见状怒道:“妍妍不能留在这——”
萧老侯爷一拍桌子叱道:“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萧博延愤恨的扭头,不敢再发一言。
萧老侯爷叮嘱萧博延几句话后拂袖离去时,叱道:“跟我来。”
萧嘉祥心有不甘,临走时看萧博延一眼。
萧博延神色端肃,拿起手边的茶碗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威胁意味尽显。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激烈碰撞,若不是萧老侯爷在场,两人心中都顾及着甄妍的颜面,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萧嘉祥到底不敢在萧老侯爷面前和萧博延硬碰硬,闭了下眼睛,深吸口气快步离去。
温茂和几个大夫随之也跟着离去了。
屋中只剩甄妍和萧博延二人。
事到如今,甄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头五味杂陈,茫然的朝院外看去,萧嘉祥自始始终都没有回头,但不知怎的,他越表现的这般,越给她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萧博延顺着甄妍的目光朝院外看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
只要他在一天,萧嘉祥就别想再碰甄妍一根汗毛。
萧博延放下手中茶盏,转头看甄妍时眸底冷色尽数敛尽,眸底甚至还隐有笑意,和刚才那孱弱不堪的模样大相径庭,只见他朝甄妍伸出手柔声道:“妍妍,过来。”
甄妍心头不安,她抿了下唇,转身朝桌案走去,然,人还没走近萧博延,就被萧博延捞入怀里抱着,男人微凉的唇落在她额上,含笑说道:“从今开始,你就留在我这不用再回去了。”
屋中烧着地龙温度适宜,甄妍巴掌大的小脸被熏的红彤彤的,她咬了下唇,用肯定的语气轻声问:“六叔若想让我日日过来,我来便是,为何还要把嘉祥叫过来受辱。”
这还是甄妍第一次质疑他的决定和动机。
萧博延不但不恼,反而把甄妍抱的更紧些,他唇角微掀,将她腮边的碎发挂在耳后,“我在警告他,我的人他碰不得,欺负不得。”
甄妍闻言心头更复杂难言,她斟酌着措辞轻声提醒:“我现在还是他的未婚妻。”
萧博延亲了亲她的唇,冷哼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甄妍见他执拗,知她再多说两句萧嘉祥,又要惹他发疯,便不敢再提,但——
甄妍头一偏避开他落下的吻,眸含不安道:“六叔,我们在一起到底是与理不容,我——”
她话音未落,萧博延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他粗粝的指腹摩挲她的唇,宣誓般低沉着声道:“容不容,我说的算,妍妍只管陪在我身边便是。”
话已至此,甄妍只得咽下后面想说的话,转而提起了别的话头,“六叔要写什么,我先帮六叔研磨。”
之前两人在京外几乎日日黏在一起,甄妍对着他的时候性子虽冷淡了些,可大多数还是很乖顺的和自在的,可自从两人回到永乐侯府后,有萧嘉祥和旁人在,甄妍对他便没以往那么热情,性子也被拘束起来,这是萧博延最不愿看到的,他眸子一暗也没再为难她:“嗯。”
甄妍拢了拢被他揉乱的衣服,走到桌案前开始研磨。
萧博延正了正脸色,拿起软毫开始下笔写。
这厢,萧嘉祥被萧老侯爷叫走训斥一同不顾大局后,便把他从屋中撵出来了。
萧嘉祥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住所后,终忍不住一拳砸在院中大树上。
下人们见状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不敢上前。
这时,从院外进来一个穿蓝衫的下人,见状屏退了所有下人,垂着头疾步走到萧嘉祥跟前,“三公子。”
萧嘉祥看到来人眯了下眼,沉声发问:“谁放你进来的?”
来人却是太子身边侍奉的李公公,两个多月前萧嘉祥去锦州时曾见过他,李公公此刻做下人打扮,语气神情和以往在宫中时并无二致,只听他恭敬答话道:“奴才不知三公子说的是什么,奴才现名叫李三,是一个月前被大夫人买进府里的下人。”
萧嘉祥闻言面色微变。
永乐侯府里何时混入了东宫的人,他事先竟没察觉到!
随即把脸一肃,警惕的看着李三:“殿下要交代我做什么?”
李三看了眼周遭,朝旁侧无人的角落里走。
萧嘉祥跟着走了过去,待到地方,李三压低嗓音道:“殿下让奴才来问三公子,上次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萧嘉祥经他提醒眸底一阵恍惚。
两个多月之前他去锦州之前,太子忽然把他叫过去饮宴。他虽是太子的近侍,可太子一直不是很重用他,故而他骤然接到太子邀约时,不知太子何意,心里揣揣不安的还是去了。
酒过三巡后,太子将他单独留了下来,“你可知孤为何把锦州的事交给你处理?”
萧嘉祥闻言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摇头道:“请殿下示下。”
太子虽这般问,可其实也不需要他回答。
太子转着手中酒盏,微微叹口气尔自说道:“近来圣上龙体越发不爽利,前朝和后宫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孤的母后却在这种时候徇私舞弊力保她的侄子,令孤背腹受敌越发难做,萧爱卿,若你的孤,你会怎么做?”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臣子的萧嘉祥哪敢接话,只一刹那,额上便冷汗津津,声音发颤道:“卑职不知。”
太子语气一沉,质问道:“孤看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罢!”
萧嘉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幸而太子问完后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太子接着叹口气:“孤心里也知道,近来朝堂上反对孤的声音很多,说孤做事一意孤行不顾兄弟手足,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孤身为太子,一直以来所行所言皆以朝纲为重,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惜明白孤用心的人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