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娇(35)
疾驰的马车忽然停下,甄妍愕然,忙掀开车帘。
阿音右手一抬示意她别出声,随即跳下马车,屏住呼吸,趴在地上凝神听了一会儿,忽然面色骤然大变,她忙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待甄妍说话,把甄妍和司秋都拉下马车,急声道:“我们中埋伏了。待会儿小主子朝东面跑,东面是崇山峻岭不容易被发现,您记得千万别让人抓到,我架马车去引开她们,最迟到明日傍晚,若我还没去找小主子,小主子便不必等我了,直接北上去漠北找主子。”
阿音说着话,把背在身上的行囊扔给甄妍,跃上马车,一甩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马车朝前没命的狂奔起来。
甄妍只觉头晕目眩,心头一片冰凉,急声唤:“阿音——”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漆黑的夜幕忽然亮起几个零星火把,转瞬越来越多的火把亮起来,将天边照的红彤彤的,无数带着火的箭矢从对面破空飞来,扎在了疾行的马车周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阿音架着的马车被无数箭矢射中轰然倒地,只眨眼功夫便熊熊燃烧起来,阿音被甩出马车数丈,跌滚在地上,似再也爬不起来。
火光中,一脸是血的阿音,朝这边看一眼大喊:“快走!”
甄妍眸底倏然涌上一阵热意,眼前模糊一片,她咬紧牙根,拉着司秋的手,转头没命的朝东边深山老林里跑去。
阵阵山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仿若被利刃舔过疼得厉害,甄妍仿若不知道疼般,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深山里去,不多会儿,身上穿的衣裳被路边的枝丫刮破好几道口子,绣鞋也跑丢了一只,主仆两人到底是弱质女流,体力不比男子,跑累了就坐在山坡上休息一会儿,渴了就喝点水继续朝东走,还要一边躲避追兵,东躲西藏的如此走了两天,身上带着干粮和水都用完了,只能沿路摘点野果子充饥,喝山里的泉水解渴,其实这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只因对二人而言,最为致命的是被山里的毒虫叮咬。
只两日光景,两人路没赶多少,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白日还好一些这些小疙瘩不怎么痒,可一到晚上,这些小疙瘩就如被上了定时咒开始钻心的又疼又痒。
甄妍被这些小疙瘩折磨的两日没睡觉,疲累交加,眼看就要进气少出气多了,司秋把她搬到一个草丛少的山石旁边,看着她身上那些剐蹭受的伤,鼻子一酸,又开始抹眼泪,哽咽道:“小姐你先睡一会儿,我帮您去接点水过来。”
司秋这丫头自从跟她逃亡后,哭的时候比笑得还多。
甄妍心疼的握着司秋的手,嗓子干哑的几乎发出不声,“别去了,有那个力气不如躺下休息一会儿。”
司秋忙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破涕一笑:“我不累,小姐您在这等着。”说罢怕甄妍再反对忙拿起地上的水囊,转身就要走,然,步子刚迈出一步,手中的水囊‘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甄妍一愣,循着司秋的视线看去。
天光里,萧博延穿着一身靛蓝色的长袍,他似是没休息好,一脸疲惫,眼底下面隐着两团乌青,但望着她的目光仿若猝了毒般冰寒,其来意昭然若揭。
他恐怕已经知晓她利用他见云音逃走的事了。
甄妍思及此,心头一跳,手脚霎时冰凉一片,她惶惶不安的蠕动下早已干涸脱皮的唇,想要反驳却忽觉无从反驳。
萧博延闭了下眼,转过身去。
接着,从萧博延身后窜出十几个府兵,各个手持利刃,将甄妍和司秋团团围住。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粗长的一更,下一更在19号晚上。
第24章 许诺
这变故发生太快, 甄妍两日没休息的脑袋嗡嗡作响,人也比平常迟钝很多,她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张嘴刚吐出:“六叔——”两个字, 便开始剧烈咳嗽。
满目翠屏, 山风猎猎,萧博延的衣衫下摆扬起狂舞的弧度, 侧脸如刀削般锋锐, 再没以往温润儒雅的模样。
听到她咳嗽声, 他始终没有回头。
他恨她之前对他的曲意承欢, 利用。
温茂从府兵身后疾步走过来,解下身上的水囊递到她跟前, “甄小姐您先喝点水润润喉再说话,爷是不会走的。”
甄妍接过水囊忙喝了几大口水, 疼痛难忍的嗓子才感觉好受了点。
温茂一脸怒其不争的惋惜:“ 甄小姐,我家爷,还有三公子是对您不好吗?你为何不好好呆在府中避难, 偏偏要路走偏锋,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
两日逃亡令她疲累不堪,甄妍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将水囊递给温茂, 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道:“我父兄如今沦落至此,生死未卜, 我无论身为人女,还是人妹, 岂能袖手旁观, 不顾他们的安危?”
若两人易地而处, 温茂恐怕也会选择这么做,可甄妍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想要用一己之力帮父兄翻案,那简直难如登天。
温茂叹息道:“可太子早对你有了防备,此次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抓捕你哥甄俊,你哥来接应你的人行踪再隐蔽,可双拳难抵四脚,你这么冒然去找他们,不但不会逃走,反而还会连累你哥,你——”
温茂说到这,又是叹息一声。
甄妍逃亡这些天一直想不通是谁抓捕她,闻言一愣,喃喃道:“此次抓我的人是太子?”前几日在永乐侯府她被萧婉姗刁难时,太子不是还出手相帮她吗?
温茂见她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模样,提醒道:“甄小姐以为太子上次出手帮您,是真的把您当成堂妹对待吗?事实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属下不怕告诉您,早在您来永乐侯府之前,圣上龙体有恙令太子全权处理朝政,这太子借此清理朝中和他唱反调的朝臣,那些朝臣走投无路,纷纷上书向圣上弹劾太子,太子正疲于应对之时,便想着抓捕你哥在圣上面前将功抵过,可你哥哥甄俊行踪隐蔽,极难抓捕,太子便把目光放在了您身上,所以听说您在永乐侯府便寻机找了过来,一面对您委与虚蛇,一边偷偷向外放出风声,让你哥潜藏在京城的人知道,您在太子的监视之中,您的哥哥忧心您的安危,想要把您从永乐侯府接走,这才上钩。”
温茂说到这,摇了摇头:“您前几日若得到您哥哥的信,老实待在侯府里不逃走,静观其变,太子抓不到你们兄妹的把柄,自然无计可施,你们兄妹二人何至于沦落至此?”
甄妍之前便想过太子忽然对她示好的企图,当时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就算太子想要用她要挟她哥哥,大可以把她抓起来,没必要对他“嘘寒问暖”,所以,当时她想不通缘由后,就将这念头抛之脑后了。
如今被温茂一提醒,甄妍恍然大悟。
太子当日对她那么做,只不过是怕她提防他,不利于他后期行事,这才用“假意客套”麻痹她。
这念头刚从脑中生出,甄妍忙摇头否认,不对。
可哪里不对,她却说不出口,甄妍一脸迷茫,“可太子若想用我逼迫我哥现身有的是机会,怎会让我好端端的在永乐侯府住着?”
“是你母亲。”温茂替她解惑道:“你父兄出了那样的事,按大越律令是要株连九族的,你父兄和你断没有任何活路,可甄小姐您长的酷似您的母亲德惠公主,您母亲又早早的去世了,圣上这才念及和您母亲的手足亲情,不愿您母亲的血脉断绝,才留下您的性命。这一点太子也知道,所以您没任何错处之前,太子是不敢明目张胆忤逆圣上抓捕你的!”
甄妍不可置信道:“那早些日子姑母却对我说,圣上留下我的性命是另有所图?”
温茂痛心疾首道:“甄夫人平日就算留意朝中大事,可毕竟是个后宅妇人,朝中之事知之甚少!怎会揣摩的到圣上的心思?而且太子为了抓捕你哥,无所不用其极,给您身边亲近的人放出点假消息,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