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娇(113)
李总管侍奉圣上多年,还从未见过言语如此胆大妄为不怕死的朝臣,气的浑身哆嗦,“反了反了,快来人,把俨大人拉下去。”
两名小太监立马从李总管身后小跑而出,还没走近俨豪跟前。
俨豪不卑不亢的从地上站起来,一振袖大声呵斥:“别碰我。”
那两个小内侍吓得身子一颤,愣站在了原地。
俨豪转身看向跪在殿前看着他目瞪口呆的群臣,嗓音浑厚有力:“诸位大人,圣上素来勤勉,往日哪怕龙体不适也从未耽误过早朝,不见臣子的时候,而今圣上已三月有余没上过早朝,更没私下召见任何臣子,所做之事全有太子一手包办,太子固然勤勉,没有一丝懈怠,若搁在以往,我俨某定然不会站出来指摘什么,但现在和以往不同,而今和我们一直打仗的代国频繁滋扰我们的国土,抢掠我们的妇孺,简直不把我朝放在眼里,欺人太甚,这是其一,其二,近日城中怪力乱神之事频频发生,老百姓心生恐慌,想要圣上赐福,却迟迟得不到圣上的反应,导致民怨沸腾,这是其二,这两条加起来,若一旦失控,恐怕会危及大越的江山,这种紧要关头,若太子执意不听民意,越俎代庖处置,恐怕难以再服众!”
俨豪说到这,伸手把头上的官帽摘下,目光湛湛的看着群臣:“今日,我俨豪指天发誓,若太子执意拦着不让我见圣上为民请-愿,那我便撞死在这朝阳殿门外,以死明志!”
说罢,把官帽抱在怀里,低头朝不远处的台阶上狠狠撞去。
朝臣们大惊失色呼天抢地的忙令人拦着寻死的俨豪,人群中人声鼎沸,十几个朝臣被俨豪刚才激愤的言语刺-激的双眸发红,纷纷站起来指责太子所为,刚才和俨豪一同站起来的几个年轻朝臣,更是不怕死的去冲撞旁边的内侍和御林军,直言非要见圣上一面。
御林军没得到命令,自是不肯,但也不敢伤这些朝臣们,两边人马拒不退让,场面一度失控,混乱的犹如市井街市。
内侍总管见状,汗出如浆,忙朝殿内跑去。
被众朝臣劝阻没死谏成的俨豪,满脸是泪的朝萧博延方向瞥了一眼。
温茂接到,压低嗓音道:“爷,时机已到。”
跪着的萧博延,脸色无波无澜,但眸色却透着几分焦灼和不确定,他抬起眼看向朝阳殿紧闭的房门,掩于袖中的双手悄然紧握:“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温茂不明白萧博延在等什么,只得强行按捺着。
说时迟那时快,不多会儿,朝臣中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太子这是想谋逆,要去请六皇子过来为他们主持公道,六皇子党们纷纷应和,萧博延紧绷的脸才蓦地松懈了两分,不紧不迫的从地上站起身来。
然而外面的动静并没传入朝阳殿内。
太子还有几十个御林军将龙床上的圣上团团围住,圣上五十多岁的年纪,双鬓花白,但平日保养得当并不显老,但许是因为这些天病重,眼睑下团着两团黑青,看起来憔悴不堪,见众人对他如此,气愤难言,靠着软塌捂着胸口粗喘着气。
双方无声的对峙着。
内侍总管神色匆匆的附在太子耳边,将外面发生的事告知了太子。
太子唇边挑起一丝讥笑,摘下腰牌丢给他:“既然这么想死,便成全了他们。传孤口谕,他们若再敢往殿内踏上一步,格杀勿论。”
内侍总管得令立马去了。
皇上被幽禁这三个月哪怕从没踏出过殿内,但也能猜到外面会发生什么事,怒极,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颤着手指着太子:“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转身走到龙床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苟延残喘的皇上,“父皇若把皇位早点让给我,怎还会发生此事?”
圣上挣扎着手撑着龙床就要坐起身,何奈身子太虚弱,还没沾到太子的衣角就自个跌摔了下去,他仰躺在榻上,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怒骂:“你,你你——”
见太子不为所动,他嘴里荷荷喘着粗气,“来人,把这个孽畜给我拉下去。”
可屋中全是太子的人,根本没人听他的话,圣上暴怒的嗓音响在殿内仿佛龙啸,“朕的六,六皇子——”
提到六皇子,太子脸上戾气更甚,冷声打断他的话:“父皇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您的乖儿子不会来救你的。”
圣上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太子:“什么意思?你把老六怎么了?”
太子得意的狞笑声:“那个窝囊废早被孤寻了个错处给禁了足,就算听到了一些风声,可有大批御林军守着,他是不可能来的。”
圣上更怒,气急败坏的高声骂道:“他可是你的手足兄弟,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毒手!”
“手足兄弟?”太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也毫不掩饰的扬天大笑出声,殿内无人敢应声,待太子笑够了,他低头看向不可置信的圣上,冷声嘲讽道:“说起来孤还是父皇的嫡长子呢?可父皇对付孤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这句话?”
“你,你——”
太子将圣上指着他脸的手指拂开,俯身逼近他恶狠狠的道:“这些年父皇只给了孤太子的虚名,除此之外,只要有实权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背地里给了老六,甚至父皇还嫌老六性情太过软弱,偷偷的设局帮老六谋取孤的太子之位,孤试问在父皇眼里,父皇可曾把孤当成太子?”
圣上听到太子的指责,脸上闪过痛惜之色,怒意少见,可依旧怒其不争:“你口口声声说朕偏心老六,可你也不扣心自问自己这些年到底都做了什么事?除了争权夺利,又有哪一样是真的为大越的百姓做的!就算朕对这些既往不咎,真的把皇位传给你,你也不是明君的料,照样坐不稳!朕,朕不能看着祖宗打下的几百年的基业断送到你这孽畜的手里!”
太子这些年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得圣上的欢心,偏生老六那个窝囊废除了对父皇嘘寒问暖外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父皇的全部宠爱,他不服,也曾暗暗的发誓,一定要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然而父皇对他却越发厌恶,积攒的失望多了,太子本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不在乎了。
可听到圣上再次码他不如六皇子时,太子却依旧不能释怀,脸彻底冷下来,沉声道:“既然父皇如此看不起孤,宁愿被困在殿内不吃不喝绝食而亡 ,也不愿把皇位传给孤,那就别怪孤不孝了。”
接着,几个太监立马按着圣上的双腿双手。
圣上如被放在砧板上奄奄一息的鱼浑身动弹不得,他惊恐的大叫:“逆子,你想做什么?”
太子顺了口气,理所应当的拂了拂衣袖,仿佛在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当然是送父皇上路了。”
圣上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死死盯着太子,试图在太子眼里看到点别的东西,可太子眼中除了冷漠和暴戾之外,再无其他。
“好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圣上忽然大笑一声,只是笑着笑着眸底却闪现着泪花,说不出的悲凉。
太子见状心里不适,皱着眉头给那几个小太监使眼色。
其中一个空着手的小太监得令,忙端来一盆水,就着手里的宣纸沾了水就要往圣上的脸上盖去,太子见状转过身去,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一声爆喝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太子忙睁开眼转过身去。
只见刚才那几个按着圣上的小太监如下饺子般跌摔在他脚边,疼得哇哇直叫站不起来。
然而,就在刚才还病的奄奄一息的圣上不知何时从床榻上坐起身,双手撑在膝头上,精神奕奕盯着他,眸底的杀意尽显。
太子心中一窒,有什么东西快速在脑海中闪过,快到他抓不住,他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父皇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为首的人正是被他圈禁起来的六皇子,站在六皇子身边的赫然是萧博延,两人见到圣上,脸色一肃,立马跪下高呼道:“儿臣/臣等救驾来迟,望圣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