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簪(36)
“唰——”
有人突然推开了她这小院子的门,将她眼前幻境般的春日打得魂飞魄散,只留下南境的苦寒与荒僻,还有漏风的窗棂和她身上的粗布麻衣。
来人走进门来,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面色忽然有些不自然:“都是官祜杰那老泥鳅送的,我不知里面是什么。”
“喔,”暮芸点了点头,那双少女时期天真灵动的眼里,此刻已充满了浑然天成的艳色:“大帅若是不说,我还以为这是……”
“快快闭嘴!”战无不胜戾气森然的顾大帅一瞬间涨红了脸,近乎慌张地大吼着打断了她:“不!是!聘!礼!”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先帝皇陵。
某浪:“陛下——想不到吧——那姓顾的丘八不仅造了反,当初他找的小姑娘就是你妹妹呐!”
先帝(踹翻棺材板.jpg):“取朕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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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宴长安》“嫁给瘸子夫君后我真香了。”
《君临卿卿》“殿下,搞事业如搞本王。”
第25章 国破山河在(二)
顾大帅这一嗓子吼得颇有阵前大将的风范, 险些将房顶也掀了下来,他身后跟过来的人吓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好不容易在扶正了头上正新鲜的莲花冠。
“还要搞聘礼?也就是假扮夫妻骗骗接迎官的事, 不必这么郑重吧。”
何三道人撸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拂尘,那手法就好像在撸一条狗:“刻个萝卜章弄张假婚书应当就够了。”
暮芸一脸莫名其妙。
何三目光稀奇地在他两人身上打了个转, 又看向暮芸身后的柳四娘:“难不成你还没告诉殿下?晚上可就要出发了啊。”
柳四娘把药碗往暮芸手里一塞,叉腰道:“因为这事我看就不行!”她随手在暮芸肩膀上一掐:“你瞧瞧她这小身板, 哪能办这么危险的事!再说不管真假这也是咱名分上的主母了,你指派这活给她,不是要往大帅头上扣绿帽子吗!”
暮芸揉了揉肩膀:“等等……”
何三抢道:“四娘啊,这就是你不讲理了, 咱们寨子里连蚊子都没有几只母的, 殿下不去难道你去?”
“可以啊!我没说不行!”柳四娘撸起袖子:“到时候符盈虚这条老狗若敢挑衅,我就一铁叉将他捅成个叉烧。”
“等等!”暮芸已经完全蒙了:“到底要叫我做什么事?”
听着好像是要让她往牧州城里去?
打从那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了暮芸做“拙荆”, 这三日来顾安南就再没出现在她面前过,如今被她这么瞧着,耳朵便可疑地发红。
柳四娘言简意赅地介绍道:“牧州城里有大帅之前伏下的精兵, 人数二百左右,他们的主事已死,需要人进去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 准备里应外合配合攻城。”
她背书似的念完, 开口又要骂何三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
何三道人立即插空补充:“对对, 但是眼下牧州方面已然戒严, 寻常人等进不去——好在之前图州官祜杰父子曾经给那边递过口信,说要派他手下的一对亲信去给符盈虚送礼, 眼下正好便可顶着这个身份秘密地送一个武将过去。”
暮芸明白了。
这是去牧州卧底。
其实要是按照顾安南这些年发展起来的路数, 一路横冲直撞地蛮干才比较像他——这次之所以要想法子用“计策”, 大抵是因为硬碰硬的话,实力不允许了。
牧州南有玄灰山脉,北据愿江天堑,易守难攻不说,更是从南境入关的必经之地。更重要的是,眼下顾安南手里只有三万兵,而牧州,则至少有十五至十八万——
这还不算刚刚折损在顾安南手里的水军。
无论是在钱粮还是备员上,怎么看实力都太过悬殊,如果不是顾安南先后拿下了匈奴大单于和南境九郡的守君,只怕赌盘上根本就没人稀罕在他身上下哪怕一枚铜钱的注。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以少胜多,不指望奇计是不成了。
“法子说起来虽然简单,但胜在早有铺垫。”何三拂尘一甩,骄傲道:“只要能将牧州的城门骗开一个,咱们便有了胜的把握。”
柳四娘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此计的核心要义,恐怕就在一个‘快’字上——牧州人多,但人越多调配起来就越麻烦,这就好比在灶房烧饭,有时候人多反倒手磕脚碰地打官司。”
何三很是捧场地鼓掌道:“正是正是,四娘说得是!”他继而走到暮芸面前半蹲着:“殿下,您觉着……此计如何呢?”
暮芸想了想——
官祜杰这位“坐下君”惯来首鼠两端,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两边投靠”,就算官祜杰父子二人明面上已经投靠了顾安南,却也不耽误他私下里给符盈虚那边送礼。
一来这本就很符合官祜杰的做派,不容易让牧州那边生疑;二来图州是南境九郡中地方最偏,占地最小的一个,大家从来都当他们是透明人,谁也不稀罕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详查。
这一招潜伏计,至明至暗,实在得宜。
暮芸把药碗放到一边:“这亲信中有一个是女子?”
“殿下果然聪慧!”何三立即拍马屁道:“此二人身份上是官祜杰的远亲,乃是一对夫妻,平日里都在宁州那边做买卖,这次是特意带了重宝回来献给符盈虚的。”
原来是要假扮夫妻。
暮芸下意识瞧了一眼顾安南,对方偏过头去,可疑地咳了一声。
“噢——”暮芸意味深长地道:“看来我是那个‘妻’了。三石大哥年纪正好,又是心细的武将,不如我就与他做回夫妻吧?”
所有人:“……”
顾安南:“呵。”
何三毛都炸开了:“不不不,这可使不得,铁三石他……”
“何大哥,怎么在殿下这?让我好找!”说话间,小院里走进来了一个笑吟吟的少年人,正是张鸿,他对何三眨了眨眼:“外头三石兄弟在找你,好像是他带人在水盐湾训练时发现了一个马蜂窝,临时起意想吃点蜜,结果被蛰住鼻子了,请你去给瞧瞧。”
何三给他递了个感激的眼色,而后抹了把脸:“……殿下,瞧见了吧,这就是咱家心细的武将!四娘别再瞧热闹了!跟我一起去打个下手!一天天尽不让人省心!”
他急匆匆要走,又不放心,张鸿了然道:“你放心,我同殿下讲。”
院里只剩下三人,张鸿回头瞧了眼顾安南。
“怎地,”顾安南抱臂道:“我听不得?”
少年张鸿笑嘻嘻道:“当然听得,只是大帅不用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吗?来的路上我瞧见厨房那边正在刻萝卜章,大帅现在去,应该正好能赶上。”
顾安南忽然瞧了一眼暮芸:“唔,起名字。”
暮芸越发迷茫了:“干什么要起名?你瞧我是什么意思?我给你起?”
顾安南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袍角一掀,迈开长腿就出了院,出得门来没走多远,忽然瞧见有个半大小子蹲在墙根底下,手里捧着个册子正在念念叨叨。
这小子他认识,好像叫姚谅还是什么,镇日里跟在暮芸身后,瞧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腰细腿长,正是暮芸喜欢的那一挂。
他默不作声地转了个角度,瞧见了小少年的正脸。
嗤。
并不如何。
腿也没有我的长。
顾大帅歪头一瞧,发现那册子上还有图画,遂大踏步走上前去,照着后脑勺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你才多大?少看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姚谅抬头瞧见自家大帅,双眼先是一亮,而后迷茫道:“啊?可是殿下叫我多认字呀。”
“看春宫图能认个鬼的字?!”
顾安南劈手夺过那小册子,瞧见封皮上亮堂堂的“元泰诗选”四个大字。
以己度人的顾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