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69)
李观镜有些心虚,他觉得郡王府也没有那么安全,不过比起刺史府或驿馆,应当会稍稍好一些。
午后,众人齐聚余杭县衙,辛春如约带来了手下,工房管事先呈上工程资料,李观镜翻了翻,除了开渠本身的工事资料,其中还有工人名录、画押以及工钱结算等等文书,李观镜指了指名录,问道:“是哪些人出了事?”
工房管事小心地看向辛春。
辛春不复上午的做小伏低,呵斥道:“还不快如实禀报给天使!”
工房管事连忙伸出手,哆哆嗦嗦地要去翻页,李观镜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不过还是帮着去翻,等到名录翻开一半后,工房管事指着连续登记的七人,小声道:“是他们。”
李观镜眉头一挑,伸手划过七人的名字,问道:“这七人?”
“是。”工房管事垂下头。
李观镜抬起头看向辛春,问道:“怎么如此巧?刚好是连在一起的七个人?”
辛春解释道:“这份名录是按所在村落归类,这七人刚好来自同一个村子,考虑到相熟之人做起事来更有默契,便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谁晓得就这么发生了意外。”
李观镜从上往下看了一遍信息,这七人来自余杭城郊的沈家村,再看其他信息,也看不出端倪来,而且这桩案子若真的是为了拖延工期,辛春按理不会做得如此明显。想到此处,李观镜不再追问,而是将目光投向姚歌行。
姚歌行正在翻看账目,他其实不大懂记账的门道,意思意思看了几页后,便放下了账簿,露出一贯亲和的笑脸,道:“今日是看不完了,我将账簿带回去,辛县令不会介意罢?”
“这……账目毕竟涉及本县诸多公务,天使能否留在这里看?”
卫若风向姚歌行道:“辛县令此话在理,你挑选挑选,只捡与江南河相关的账簿带走,其余的莫要瞎看。”
辛春很明显被噎住,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发现大家都是面色和善,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容拒绝”四个字,他无奈之下,只得殷勤地来到姚歌行身边,道:“下官来甄别。”
姚歌行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李观镜与卫若风对视一眼,卫若风点了点头,李观镜便将工房提供的卷宗整理好,准备等会儿直接带走。
在此期间,卫若风问道:“镜天,工人的合约是与谁签的?”
“是一名叫做王歌之的人。”李观镜看向辛春,问道,“此人在县衙么?”
辛春低声道:“不在……”
章询道:“先前似乎没听过余杭县衙有这一号人。”
辛春声音更小了些:“确实……”
李观镜心念一动,奇道:“莫非他不是官家的人?”
“下官惶恐!”
李观镜有些惊愕,看向卫若风。
卫若风沉声问道:“王歌之是何人?如今在何处?是他负责管理工人么?”
辛县令擦了擦额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他不直接负责管工人,但管事的是他的手下,眼下王郎君应当在……在……”
章询不耐道:“在哪里?”
“……会稽。”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开工,还得去会稽将人请来,再一一召集?”卫若风见辛春点头,神色不由肃然,他沉吟片刻,想起会稽的大家族,便问道,“他是会稽王氏族人?”
“正是……”
卫若风扶额,一时无言。
李观镜问道:“为何要以世家的名义去征调工人?你如何与王家结算款项?王家在这中间搜刮一层,真正落到百姓袋中的银钱还剩几许?如此一来,工程诸事岂不是都由他人左右了?你这个县衙还有和威望可言?此事为何没有上报给工部?”
辛春连忙要跪,姚歌行轻松地托起他,道:“辛县令如实回答便是,员外郎可不是在兴师问罪。”
“下官……下官……”辛春吞吞吐吐了半天,身边的主簿点了点账簿,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账目是前任做下的,下官接手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只知道是先付三成,待工程进度过半,再付三成,等工程验收完毕,将其余银钱与王氏一次结清。至于为何如此签文书,下官当真是一概不知啊!”
章询冷冷道:“是么?”
“千……千真万确!”
章询还待要问,卫若风暗自冲他摇了摇头,转而向辛春道:“好了,既然与你无关,我们也就不问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到其他事,再与我们说明便是。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辛春战战兢兢将几人送到县衙门口,临行时,卫若风又问道:“那王家管事可有在城里的?”
“有!有!” 辛春这回总算有了眼力见,道,“下官明日便带人往郡王府去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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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
第55章
在回郡王府的路上,李观镜脑海中反复盘桓着“会稽”、“王氏”四个字,他心中不禁有些激动——元也会不会还留在会稽?他是不是藏在王家?
四人回府后,先各自回房换了常服,尔后聚到议事厅中,在讨论起今日的收获时,话题最终难免落到了王歌之身上,卫若风便提议派人去会稽王家,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之后,姚歌行刚要起身,李观镜抢先一步开口:“让我去罢!”
姚歌行手扶在把手上,顿了一瞬,还是站了起来,道:“员外郎不熟悉王家,恐怕会遭下人推阻,且我们如今借住郡王府,主人不在也不合适,跑腿的事,便让下官去做罢。”
李观镜也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他这次来江南的目的之一就是去会稽,如果亦步亦趋地按照朝廷安排的路走,他一定是跟着众人一同回长安复命的,届时即便得了几日空闲,也是来去匆匆。郡王曾经说过,元也在几年前已失去了音信,光凭几日功夫,李观镜基本没有把握能找到人,眼下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想抓住,只不过如此一来,就不能按照约定在这里等杜浮筠了。
也不知杜浮筠车马行至何处了……心中虽难免挂念,但李观镜此时暂且顾不上他。
“姚监丞哪里的话,若真只是跑腿的活,让侍卫去一趟便罢。至于我家中,那更不必担心,我会让管事都安排好的。”李观镜继续争取机会,向卫若风道,“此次去王家不仅要将雇工的情况问清楚,还要将工人合约换到本县县官名下,王歌之在这之中必然有利可图,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配合,我虽不才,但父亲在朝中尚有几分威信,这份面子,王家总归不好拂的,卫郎中能否允许我与姚监丞同去?”
卫若风沉吟片刻,道:“小姚在工事和王家的了解上要更胜一筹,但就怕王家拿乔,镜天同去的话,或可解决这一难题,你也可趁此机会学习工事一些相关的进程。”
章询对此没什么意见,几人又商量了片刻,考虑到明日辛春会带着王家的管事过来,出发的日期便定在后天。
李观镜离开议事厅时,心里不住“砰砰”直跳,他按住心口,忍不住低声自语:“以前要见照影,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世……世子是在与奴说话么?”
李观镜抬起头,发现青青站在面前,他镇定自若地放下手,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么?”
青青忙道:“奴来寻世子,高管事说,祭祀一应物品都已备好,敢问世子可定好了时辰?”
今天时候不早了,后天又要出发,李观镜只得道:“明日罢。”
“是。”青青垂下头,又道,“对了,谢家三郎听闻世子来了,递了帖子来拜访,不知公子何日得空?”
“谢三郎?”李观镜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谢姓让他不由自主想到谢韫书,他迟疑道,“他和表妹……”
“三郎正是谢小娘子的胞兄。”青青抬头看向李观镜,估摸着意思,补充道,“今日是三郎亲自过来了,眼下应当还在前厅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