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27)
尹望泉睁大眼睛,奇道:“公子说的是?”
李观镜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昨天早晨,我因为年欢的事责备你,这是我的不对。”
尹望泉恍然,忙道:“这本就是属下失职,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李观镜看尹望泉神色不似做伪,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但是话已至此,也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左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事三思后行罢了。
郗风淡淡地扫了尹望泉一眼,没有说话。
尹望泉继续道:“年欢的事已经办好了,我打算将张家周围的自己人都撤了,再暗中买通他家的邻居,也方便长期监视,公子觉得如何?”
李观镜也不打算在张家花费太多的人力,便道:“你想得很周到,不过筛选人员时还是小心些,莫要走漏风声。”
尹望泉点头应声。
“另外一点,买通的费用你可定好了?”
尹望泉道:“平日里不付钱,等有了消息,我再根据消息价值去定。”
此举既能避免农户为了长期得到银钱而隐瞒不报,还能激发众人积极告发的热情,李观镜赞赏地笑道:“就这么办,银钱按月列单子给入画便好。”
尹望泉听出这是不走公家账面的意思,他挠了挠头,问道:“公子是不想让郡王知晓此事么?”
“嗯,此事明面上在年欢死后便结束了。”
“是,属下记住了。”
李观镜见尹望泉没有其他事了,便让他先回去休息。
尹望泉走后,郗风沉声问道:“公子为何不留望泉继续听下去?”
李观镜一愣,反问道:“以往不都是他先汇报先离开么?何况你二人的任务并不相关,为何要留下他?”
郗风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道:“今日不同。”
李观镜有些不解,设身处地着想,平日里卫若风布置任务的时候,李观镜都是听完自己的部分便离开了。
“望泉他……”郗风顿了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还很年轻,是想要给公子多做点事的。”
李观镜领会过来:尹望泉与他毕竟是不同的性格,李观镜认为做好份内的事即可,其他时候勿扰为妙,这些想法追根究底还是来自咸鱼的心态,但对于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来说,他定然是想要了解更多的消息,做更多的事来让上峰看见并赞赏。而且今日确实不同,李观镜和尹望泉之间的隔阂尚未完全消除,若是尹望泉多心一想,难保不会觉得李观镜是在将他边缘化。
所以说,当老板也是一门技术,李观镜觉得自己很不合格,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
郗风见他想明白,便劝道:“公子放心,我会去安抚他的。”
李观镜十分欣慰,道:“有劳了,还好有你帮我看着。”
郗风难得笑了笑,道:“这些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公子刚接手,思虑不周也正常,以后时日久了,自然得心应手。”
李观镜知道郗风这是有心提点自己,便点了点头,谢了他的安慰,转而说起正事,问他这边的进度。
“泥涅师本人并无异常,大多数时候都在府邸,偶尔去西市祆教寺庙。”郗风正色道,“但奇怪的是,除了我们,还有另一批人也在跟踪泥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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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傅玄《杂诗》
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陶渊明《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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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前后事情格外多,这章又拖久了T^T
第23章
听到这个消息,李观镜第一反应便是李璟与泥涅师的交易被人发觉了,他登时变了脸色,急道:“是何人?”
郗风没想到李观镜反应这么大,倒被惊了一下,忙缓了语气,道:“尚未查到,只跟到了宣阳坊,里内有万年县廨,又有几家大官,我担心暴露行踪,便没让他们进去。”
李观镜怔了片刻,确认道:“宣阳坊?”
郗风肯定地点了点头,补充道:“那群人身手十分敏捷,不是一般官员能养得起的,我与他们交手了,已经记下了大致的招式。”
宣阳坊,大官,其实范围很小,其中还有李观镜很熟悉的人。他默然想了会儿,道:“明日跟着我去宣阳坊,余下的人继续查。”
“我不确定手下是否真的藏好了踪迹,公子此时贸然前去,会不会暴露?”
李观镜笑了笑,道:“我有借口,放心。”
在毒发之前,李观镜曾经因为云落的事让陈珂去朗詹府上送拜帖,后来云落被李璟做主送了回去,他又病了许久,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正好拿来做理由——
朗府是宣阳坊大户之一。另外几户,李观镜很容易便能列出来:一家是中书侍郎府,他不必费什么功夫,可以让柴昕去问秦子裕。还有三家是杜家三兄弟的府邸,杜氏长兄杜师秦任秘书监,兼任弘文馆学士,二郎杜相时任谏议大夫,颇受圣人青睐,因为他身体不好,圣人常常赐医药给他,而三郎杜浮筠因为才华能力不输两位兄长,又尚未婚配,如今在长安城正炙手可热,这三人俱以学问深厚闻名,素来远离所有的纷争,李观镜没有将他们列入怀疑的前列。如此,宣阳坊剩下的一家新贵,大理寺少卿束凌云。
工部和大理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所以李观镜听说过束凌云的名字,却从来没见过他,忽然去接近的话,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因此李观镜决定让李璟入手,毕竟李璟分管刑部,与大理寺是有些来往的。
郗风见李观镜面色沉着,便暂且放下这件事,道:“公子先前让我查的元清,我这里有了些眉目。”
李观镜不自主地想到元也,心中一跳,忙催他说。
“元清来自姑苏元氏,此族与浔阳蓝氏世代交好,蓝家擅长制毒,元家擅长解毒,两家在江湖有‘蓝鸩元灵’之称。不过本朝以来,元氏因为家族内斗,逐渐没落,在二十年前,元家最后一代只剩下嫡脉二女,姐姐叫元溪,妹妹便是元清。”郗风顿了顿,道,“因为人已经死了,很多事情无从考证,后面的内容都是从各方听说来的。”
李观镜道:“莫非很离奇?你且说说看。”
郗风便继续说道:“元家与蓝家素有联姻的传统,元家彼时没落了,但在这一代同样早就定下了娃娃亲。”
“蓝田和元清?”
郗风摇头:“是蓝田和元溪。”
李观镜一怔,心道此事果然离奇:“可是最后嫁给蓝田的是元清。”
“因为元溪在婚礼前一天失踪了,那时很多人都说她不愿嫁给蓝田,逃婚了,但是就在几年前,有人在钱塘见过她。”
李观镜联想到方笙曾说四年前在钱塘遇见过元也,登时心中将二者便联系了起来,可惜如今方笙已经离开,他也无从验证元溪是不是也在其中了。
郗风道:“当事之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若要继续往下查,还得看公子想知道什么。”
蓝家灭门之事才过去三四年,若真的去查,一定能查到结果,而且李观镜直觉此事与元也有关,因此他果断道:“分两拨,一批人去吴县姑苏查元家嫁女究竟有何隐情。另一批去浔阳,打听蓝家在四年前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郗风提醒道:“元溪在几年前去过钱塘,不去钱塘查一查么?”
李观镜摇了摇头,道:“元溪在江湖上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钱塘的消息多半是假的,不必多费人力。”
郗风没有多问,只应道:“好。”
李观镜见暮色渐深,让郗风先通知陈珂去朗府告知拜访一事。郗风叮嘱完陈珂,准备回兰柯院复命,经过后院池塘时,岸边一抹倩影落入眼帘,那人衣袂随晚风飘动,纤瘦的身子宛若飞仙,令人忍不住注目。
郗风看了一眼,立刻知道不妥,忙撇开目光,不料却看见树影下还有一人也在注视着美人,郗风稍稍靠近了些,此人竟然完全不曾察觉,而郗风却已认出他竟是尹望泉,直觉有些不妙,便退到角落里,捡起一枚石子,蓄力朝尹望泉扔去,正砸在他的后背上,而后石子落在草丛,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