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206)
说罢,李观镜与朗思源并肩往灵堂里走,来到半开的棺木前。棺内躺着的人身着纷杂寿衣,面上覆着一层草纸,李观镜郑重俯身,将草纸揭起,见到此人面容,登时惊住——
棺中人并不是朗思语,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女。
朗思源从旁边递来新的一沓草纸,道:“换上罢。”
李观镜惊疑地看向朗思源,顿了一瞬,蓦然明白过来——云心坐马车,因为他带着朗思语走了!李观镜一时心中五味陈杂,只是灵堂外郡王妃等人都看着他,因此也不便多表露,只接过草纸,为棺中人换好。
事已至此,郡王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问道:“你父亲呢?”
“家父今早巡营方回,惊闻噩耗,承受不住,在屋中静养。”朗思源说罢,又补充道,“怠慢郡王妃了。”
“连我初闻也如听惊雷,何况是朗将军?倒不必他强撑着出来,保重身体要紧。”郡王妃叹了一声,由李观镜扶着下了台阶,直走到前厅,才道,“今日你一人忙碌,我也不多给你添事,就送到这里罢,待到出殡那日我等再来拜会,这期间若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差人来府中告知便是。”
“多谢。”朗思源勉强笑了笑,冲郡王妃行了一礼。
李观镜扶着郡王妃离开,到影壁时,到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出乎他的意料,朗思源竟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檐下目送着他们,这一眼不由让李观镜心中生出别扭之感,总觉得这般哀伤的神情不该出现在朗思源脸上,尤其是方才不曾出现,如今送别时才显现,就好像是……
好像朗思源不是在为朗思语的逝去感伤,而是因为李观镜的离开。
这个念头一闪出,李观镜连忙甩了甩头,深觉荒谬,他再看去时,朗思源已经背过去,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前厅,李观镜因此愈发觉得自己一定是累到昏头,才会产生方才的错觉。
回到马车上后,李观镜再撑不住,直接靠着车壁睡了过去,梦中光怪陆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勉强睁开眼,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郡王妃见他满眼血丝,登时一阵心痛,敲了敲车壁,外间人回道:“是朗将军府上管家来寻世子。”
李观镜揉了揉眉心,掀开帘子,见朗府管家果然站在车边,手中捧着一把短剑,便问道:“有何事么?”
“回世子,是我家少主嘱咐要将这柄剑赠与世子。”
李观镜伸手接过剑,入手沉甸甸的,略一出鞘,便知是一把青铜剑,看着不甚锋利,显然收藏的意义远大于使用。朗思源喜武,与朗詹一样,有收藏武器的习惯,不过朗詹爱弓,朗思源好剑,本来好友间赠物不是罕事,可如今李观镜与朗思源形同决裂,朗思源何以赠送这把古剑给自己?李观镜想不通,便直接问道:“为何要送我剑?”
管家道:“此剑名为勾践短剑,流传至今已逾千年,千年不腐不坏,因此也被称作’天下第一剑‘,少主说宝物不可蒙尘,所以交由世子代为保管,希望能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他自己保管,不也能代代相传么?”
管家讪笑:“这……少主如此说,具体用意,在下亦无从知晓。”
李观镜见管家这里问不出结果,打算过两日去问本尊,毕竟云落的事一直挂在他心头,总归要去讨个说法才是。思及至此,李观镜便收了剑,向管家点了点头,道:“那我收下了,回去代我向你家少主道谢。”
“这是自然。”管家说着,牵着马退到道旁。
马车继续前行,李观镜放下帘子,原本想捋一捋今日之事,无奈脑中木然,坚持不过片刻,便又沉沉睡去,等再醒来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家中,而郡王也已经出宫回到了府中。李观镜着急要问父亲进宫之事,下车稍稍急了些,忘记了自己这一整日几乎未进米水,且又有前面一夜劳顿,外加身子本来便亏损严重,一脚刚踏出车门,眼前便是一黑,直接往地上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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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到这里还在坚持的小伙伴~
抱歉,这一鸽实在是鸽了好久,九月份筹备婚礼,婚礼后紧接着怀孕,前三个月整天只想睡觉,真是见识到了激素的威力,完全不是毅力可以战胜的。后面好不容易好了点,又阳了,现在终于阳康,可以开始写了,开心!!!
这一章断断续续写了好久,一直在找之前连着写的感觉,毕竟已经接近结局,不想变得虎头蛇尾,希望后面可以一切顺利!
第155章
人在死后还会有意识么?上一世,当自己死去时,都经历了什么?
在李观镜的记忆中,前世的死亡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他感到意识一点一点被抽离,脑中越来越混沌,渐渐的,他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或是经年累月,亦或是一瞬之后,他蓦然清醒,彼时已成了异世一个小小的婴孩。
死亡并不是什么好经历,所以李观镜很少去回想,今日却不知为何,反复梦见前世的情景,有纷杂的声音响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细细听取,却俱不与他相干,直到最后,万籁俱寂,他才仿佛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这时,有一人叹息:“人生如烛,油尽而灯灭,如飞烟随风,再无踪迹。”
李观镜皱起眉头,想要以自身亲历去反驳,无奈口不能言。
那人又道:“李世子弃劝诫如蔽履,将来必使至亲尝锥心之痛,眼下既有机会,不如索性撒开手,弃了这迷眼繁华,寻一处秀水明山去静养才是。”
“此话何意?”李观镜挣扎半晌,终于说出这句话来,身体的束缚随之消失,他睁开眼。
“公子方才说什么?”侍墨持灯来到床边,伸手探了探李观镜的额头,登时松了口气,道,“可算是退烧了,小裴太医说公子今日能醒来,果真如此——公子喝点水罢?”
李观镜看侍墨头发散着,身上只披了一件夹袄,心知她是守夜被自己吵醒了,便道:“你给我倒杯水,然后去歇着罢。”
“公子还来操心我做什么?屋里有炭火,总不会着了凉。”侍墨放下灯,嗔怪了一句,转而想到一事,连忙抿住嘴,将温热的水杯捧了过来。
李观镜就势坐起,喝了几口润了润嗓,想起方才侍墨的话,问道:“裴绍来过?”
侍墨点头:“公子一回来便晕倒了,夫人便将小裴太医请了过来,他说公子是操劳过度,须得安心静养几日。”
李观镜点了点头,心道先前梦中的话应当就是出自裴绍了,他奇怪裴绍怎么神神叨叨,但问了几句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知晓了自己昏睡一天一夜,所以才浑身无力。两人正说着,外间有侍女回话,称已经去灶上盛了热粥来,侍墨便住了口,去外间取吃食。李观镜靠回枕间,无意间一扫,发现房里多了几只大木箱,侍墨端粥进来时,便指着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今早琳琅姐姐带人将箱子送了过来,让我们这几日将公子素日要用的衣物等等都收进去,因公子还病着,所以我们也没腾出功夫来,便搁着了。”
“素日要用的?”
侍墨点头。
“是要搬家?”
“我也这么问,琳琅姐姐说不必打听,过几日自然明白。”
李观镜满腹疑惑地喝完了粥,不待细想,困意又侵袭而来,他草草漱了漱口,滑进了被褥里。
侍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絮絮道:“上午齐王府派人来请公子过府,得知公子病了,下午齐王亲自过来探视,看着很是担心,明日一早是否需要派人去知会一声?”
李观镜含糊地“嗯”了一声,沉沉睡去。
许是之前睡得太多,次日清晨天际晨光将露,李观镜便醒了过来,他稍稍等了会儿,听见外间有了动静,方动身起床,等侍墨进来查看时,他已经穿好了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