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01)
独孤二郎拍了拍独孤言的肩膀,温声道:“我赌谢少侠会回来,等他归来时,你会相诚以待罢?”
独孤言垂头,没有接话。
“这世上并不只有坏人,其实相反,真正坏的人并不多,答应我,看看外面的普通人,好不好?”独孤二郎说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道,“阿耶阿娘若是看见你这副模样,该怪我和大哥没照顾好你了。”
独孤言微微动容,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听二哥的,若是他回来,我会将真实身份告知他。”
陶窑坐落在南山和南河中间,有大道直通官道和渡口,交通十分便利,元也策马他沿着大路一路前行,并不知道自己的离开其实是一种试探,半个时辰后,他便来到了陶窑附近,遥遥便看见王翊之站在路口,元也见状,心中欣喜不已,不等马停下,直接蹬离马鞍,在空中几个翻身,落到王翊之面前几步处。
王翊之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道:“你来的好快!”
“怕你们担心嘛!”元也勾住王翊之的脖子,便要抱上去,不料后者却伸手挡住他,元也奇道,“怎么?”
王翊之淡笑着答道:“不合礼法。”
“从前可以,怎么忽然就……”元也有些奇怪,不明白怎么两天没见,这个师弟忽然变生疏了。
王翊之认真道:“从前是孩子,这次历练结束,就不能当自己是孩子了。”
元也细细打量王翊之,发现他除了不然自己抱,神态与平时并无二致,脸上依旧带着重逢的喜悦,他便相信了王翊之的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一直等着么?”
“没有一直等着,听到马蹄声就来看看。”王翊之指着身后村落里一座院子,道,“我和师父借住在那家,跟我来罢。”
元也却没有动,他回身捡起缰绳,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道:“我有点事,暂时没法跟你们走,今日来是和你们说一声,现在还得回去呢。”
王翊之一愣,问道:“回哪里去?还有何事未了么?”
“这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答应了帮一个人解毒,那人如今在驿站,我得留七日才行。”
王翊之挑了挑眉,想到这两日的经历,忍不住一笑,道:“这可就巧了。”
元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
“我去叫师父跟你一起走,到驿站后,我再同你解释。”
“娘额冬菜!早知道你们愿意去,我直接找人来送信了。”元也仰天长嚎,“这几天长在马背上,我都快颠散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青白瓷描述取自百科,具体产生年代不明(大多都是说宋代才开始有),有“假玉器”之称。
根据百科“陶窑”的描述,《景德镇陶录》卷五记载:“陶窑,初唐器也,土惟白壤,体稍薄,色素润,镇钟秀里人陶氏所烧也。邑志云:唐武德中,镇民陶玉者,载瓷入关中,称为假玉器。且贡于朝,于是昌南镇瓷名天下。”
鉴于二者都有“假玉器”的称呼,所以本文结合一下,虚构陶玉创青白瓷。
资料如有错漏,欢迎指正~
第79章
夕阳西下,远处的官道扬起一片尘烟,三骑身披着落日余晖,奋蹄而来。晚霞穿过驿站的窗户,落在青褐色的袍衫上,袍衫的主人身形一动,转身走出屋子,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是竹言么?”独孤二郎打开屋子,见到独孤言亮晶晶的眸子里涌现着喜意,于是了然,“回来了?”
“回来了,三个人一起。”独孤言语气难掩庆幸,这次的试探与其是对元也,不如是对他自己的内心,他想要通过一些事情来说服自己去相信外人,幸好这次萍水相逢的人并未令他失望。
独孤二郎欣然道:“那就好,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小雪的药快好了,我就不陪你去见客了,你可以独自去迎接罢?”
独孤言一愣,没想到自家二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甚至于二嫂的药也没有耽搁下,他登时神色复杂,忍不住道:“我……”
独孤二郎笑道:“好了好了,再不去,人家可就到楼下了。”
“那我去了!”独孤言转身往楼下行去。
元也停下马时,习惯性地想回身冲着王翊之哀嚎一番,不想翩翩公子已从驿站走出,他不好在外人跟前孟浪,只得正经地跳了下来,向独孤言一抱拳,道:“独孤兄,幸不辱命,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回来了!这是家师和师弟……”
话音未落,独孤言的目光顺着元也的指引,落在王翊之身上,轻轻“咦”了一声。
王翊之也是满面惊讶。
元也放下手,疑惑地两头看了看,奇道:“你们认识?”
王翊之走到元也身边,目光始终落在独孤言身上,似是不敢相信,但是片刻之后,他还是确认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不禁喜道:“杜三哥!”
独孤言冲王翊之微微一点头,先向阮归趣行了礼,尔后才温和地笑道:“五郎,好久不见。”
“嗯嗯嗯?谁来和我解释一下?”元也看向王翊之。
王翊之推着元也进院子,轻声道:“进去说。”
几人到堂中坐定,元也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师弟怎么会认得独孤兄?”
王翊之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元也口中的“独孤兄”是谁,不由失笑道:“什么独孤兄?这是临沂杜家的三郎!可别看我杜三哥年纪轻,他如今已有轻车都尉之勋,又兼直秘书省,满天下也找不到几个比他有学问的人了!”
元也不知道这些个勋官到底是什么位置,只跟着赞道:“好厉害的样子!”
独孤言歉然一笑,向元也道:“先前实在失礼,在下姓杜名浮筠,字竹言。”
王翊之显然十分喜欢杜浮筠,继续道:“杜氏与王氏同出于临沂,在祖辈便素有来往,本族南迁之后,与杜氏的联系也未断。我十来岁那年,曾在乌衣巷住过两个月,那会儿杜大哥兼任江南巡察使,带着杜三哥一道出发,路过江宁时,便去看望我祖父,我也就有幸与杜家两位兄长相识了。”
“啊……哦……”元也暗自思忖,明白过来——王翊之出自琅琊王氏,与他们家交好的杜氏肯定也是士族人家了,幸好自己是个没什么等级观念的人,若换做一般平民,这时候少不得要诚惶诚恐起来了。元也胡思乱想之间,早已将自己出自太原李氏的事给忘了干净,只懵懂地冲杜浮筠道,“无事,我也不是谢亦,而是元也。”
“原来你姓元?”杜浮筠有些惊讶,“那你与元清……”
“凑巧凑巧,我和她没关系。”元也打着哈哈,“就是觉得容易引起误解,所以先前没说真名。”
“原来如此。”杜浮筠心里存了疑,毕竟同是“元”姓便也罢了,元也还擅长解毒,很难不让人联想起他养父母的身份,不过杜浮筠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道,“行走江湖,多留一份心总是对的,好在今日疑团尽解,那日能见到元少侠,实为杜某之幸,往后少侠但有所求,尽管差遣便是。”
元也亦笑道:“这话该我说才是,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还被困在鹿岘庄的竹林子里呢!”
王翊之奇道:“此话怎讲?”
元也便将遇见杜浮筠的过程简单说了,不过他同杜浮筠一样,心照不宣地隐去了李观镜的事,但阮归趣在旁边还是听出了端倪,不由将目光投向杜浮筠,审慎地打量起他来。
王翊之听说杜浮筠去蓝家是求解药,忙问道:“何人中了毒?”
“是我二嫂。”杜浮筠解释道,“二哥正在照顾二嫂,所以现在无法来见,还望见谅。”
“该我去拜见杜二哥才是,不过现在不急,一切以病者为主。”王翊之说罢,余光瞥见元也时不时挪一挪位置,知道他确实是骑马累坏了,便道:“我和杜三哥多年未见,想单独聊几句,等下顺道便去见一见杜二哥,师父和师兄不如先去歇息罢?等晚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