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娇(55)
“还能有什么误会。”吕氏叹着气摇头,并非她要看轻,可但凡是重诺之人,也不会做出临时变卦的事,到底是小门小户。
谢珩沉敛着眉心,还是笑,“母亲,让我来处理这事。”
吕氏温柔的嗓音严厉了几分,“顾家都给回绝了,你还要如何处理?”
“母亲消消气。”谢珩话语虽温缓,起身的动作却不带迟疑。
他此刻只想找到那个让他心肝疼的小姑娘,他想不到她竟是铁了心,给他判了定,却连个罪名也不给他,让他束手无策到这个地步。
……
顾玉凝急冲冲的走进溶梨院,心月忙迎了上去,“二姑娘。”
“雪嫣呢?”顾玉凝径直往正屋而去。
心月一看她这架势,脑袋都大了,姑娘这会儿正是难受,可经不起折腾,于是拦住她说,“姑娘身子不舒服,二姑娘还是晚些来吧。”
顾玉凝走一步被絆一步,也急了,瞪着心月,“你再拦,我生气了。”
心月为难犹豫的功夫,顾玉凝已经绕开她快步推门进了屋子。
顾玉凝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投向呆坐在窗子口的雪嫣,“出什么事了?”
她听到消息就坐不住了,雪嫣为了谢珩连替身都肯做,怎么会说不嫁就不嫁了,她心里猜测必是与谢策有关,现下再一看雪嫣的神态,就更确定了。
“阿姐。”雪嫣朝她望来,唇畔弯出极浅的笑。
顾玉凝见她这样,心里也一阵难受,满肚子想问的话噤在了口中,走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门咣当被推开。
心月喘着气进来,“大,大公子来了。”
顾崇文看着面前气度温雅沉静的谢珩,颇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这件事我已经说明缘由了,还请大公子体谅。”顾崇文字斟句酌的说。
谢珩从容不迫的说:“顾大人是觉得雪嫣作为四女赶在姐姐之前出嫁不妥?”
顾崇文点点头,“正是。”
谢珩微笑:“如此,可以将婚期定在二姑娘与三姑娘之后。”他神色自若的望向顾崇文,“雪嫣等我三年,换我等她也是应该。”
顾崇文目光一闪,笑得尴尬,这位大公子看上去比世子更为斯文高洁,可那暗含的气场却是不见弱。
今日他是势必要在这两兄弟之间得罪一个了,权衡之下,顾崇文只得道:“小女实在不敢高攀谢公子,这件事,就这么作罢吧。”
谢珩淡笑点头,“若是如此,还请顾大人让雪嫣亲自来与我说明。”
谢珩再温文好说话,可那也是镇北侯府的嫡长子,身份摆在这,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更是刻在骨子里。
顾崇文无法,只能答应。
待顾崇文走出花厅,谢珩敛笑将卫萧叫到面前,“去查查顾大人这两天都见过什么人。”
雪嫣对他语焉不详,顾崇文也拿话搪塞,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卫萧拱手领命,“是。”
另一边,顾崇文找到雪嫣,沉凝着眉告诫她,“在大公子面前切忌不可乱说话。”
雪嫣垂下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女儿可不可以不见。”
顾崇文也不忍心见雪嫣如此伤心,这件事情说到底她是无辜的,这种情形还要她去面对谢珩,委实太过残忍,只是这事拖不得。
顾崇文不得已劝道:“你只将事情推于父亲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做不得住。”
雪嫣把苦涩咽进喉咙,“好。”
她让心月给自己补上脂粉,好让眼睛看上去不是那么红肿,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做着建设,将破败的心防重新撑起。
谢珩等在花厅,见她过来便站起身跨步上前,“雪嫣。”
高大的身形将雪嫣纤弱的身段笼罩于身下,雪嫣不敢看他,低垂着眼帘盯着地面,如同一个没有魂魄的木偶,生涩艰难道:“该说的昨夜我都说了,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当我们有缘无份。”
“哭过了?”谢珩声音很轻。
雪嫣眼底水汽晃动,轻翕开双唇用力呼吸,她用尽全力忍耐,泪滴悬在眼眶,将纤细的眼睫压的不堪重负。
谢珩心口抽痛,“雪嫣,是谁为难你了?”
雪嫣惊醒过来,退了开一步转过身,深深喘了口气,将眼泪逼回,逼自己说绝情的话,“没有谁为难我,我说了三年太长,一切都变了。”
谢珩摇头,他又怎么会信,若真是这样,她就不会哭得让他这样心疼。
“雪嫣,若这是你真心所愿,我即便再有不舍,也必然成全你,可看你如此,我怎么放心的下。“谢珩声音如轻柔的风,绻绻淌过雪嫣耳畔,“你可知我在还没有恢复记忆的那段时间,想得是什么,我想得是,我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镖师,而你是顾府千金,我该如何才能予你喜乐安宁,之后想起一切,我最庆幸的是终于可以护你疼你。”
雪嫣胸口激荡,千般苦痛翻涌在心上,令她近乎窒息,她张嘴汲取空气,冷冽的空气灌入肺腑如刀刃割过。
谢珩珍而重的说:“雪嫣我不怕你不要我,我怕的是你连护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雪嫣本就是假作出来的绝情濒临决堤。
“对不起,你便当是我负了你。”
谢珩拢在袖下的双手紧握,眼里流露出痛色。
顾崇文适时进来,看了雪嫣一眼,“你先回去吧。”
雪嫣如蒙特赦,狼狈快步离开。
林素兰来找顾崇文,恰看到雪嫣煞白着脸,步履虚软的从花厅走出来,忙过去扶住她,“囡儿,你怎么了。”
谢珩追随在雪嫣身上的目光骤然顿住。
他无声在口中咀嚼着林素兰唤的那两字——囡儿,同时眸中生出一种极为复杂荒唐的神色。
顾崇文朝谢珩笑笑:“我就不留大公子了。”
谢珩敛起眸色,不含情绪的目光从顾崇文身上扫过,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
日过正中,晃眼的阳光自层叠的树影间洒落,卫萧踩着斑驳的光影一路去到谢珩书房。
“如何。”谢珩听到脚步声,启唇淡问。
卫萧抬了抬眼眸,谢珩静静站在窗棂前,素雅的雪衣与外头的积雪一致,洁白中透着冷意。
他低下视线回话,“属下查过了,有人看到昨日清早时候顾大人去过京兆府,至于为得何事就不得而知了,而主子不在的这三年,也没有传出过与四姑娘有纠葛的人。”
谢珩眼里看不出情绪,“你觉得二弟是如何一个人。”
卫萧沉凝半晌,如实道:“世子与主子不同,世子性子冷,对什么都不看重,多数时候有些不近人情。”
“你说对了一半,二弟对不在意之事确实寡薄,但实则性格执着,自小到大,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会想尽办法得到。”
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谢珩怎么会不清楚他的脾性。
“主子是觉得此事和世子有关,可是这没有任何理由啊。”卫萧说出自己的看法。
谢珩未置可否,若不是,谢策这样性子的人,该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对雪嫣用恶语。
念及此,他眸中的神色愈淡了几分。
有些事早有征兆,根本禁不起深究,也不能深究。
“主子是觉得此事和世子有关,可是这没有任何理由啊。”卫萧说出自己的看法。
长久的沉默后,谢珩道:“你说得对。”
他望着廊外被霜雪压折至不堪重负的树枝,淡淡道:“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
谢策散值从京兆府回到府上已经是掌灯时分,他下了马车往府中走,同时耳边响起马蹄身。
谢策侧目看去,是谢珩。
他停下步子,待人走近后笑着道了声,“大哥。”
谢珩看着他,片刻才挽出笑意,“二弟。”
两人并肩走入府中。
“大哥从哪里回来。”谢策不经意的问,凤眸轻扬,是难得好心情。
“入宫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