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娇(34)
雪嫣震惊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何曾与人定过什么劳什子亲事!
看到香菱面上闪过一丝心虚,雪嫣稳了稳心神,“我们还是先回去。”
几人快速下楼,莫弈独身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良久苦涩而笑,原来罗敷已有夫。
*
雪嫣和顾玉凝匆匆回到府上,一步不停的往里走。
花厅内,顾老夫人,林素兰,二房三房的夫人都在,众人脸上神色各异,都不大好看就是了,尤其是林素兰,攥紧手里的帕子,脸色苍白。
而厅中则站着一个身形瘦高,衣着清简的白衣男子。
“二姑娘与四姑娘回来了。”丫鬟走进花厅通报。
厅内众人,连同白衣男子一起看了过来。
雪嫣抿住唇,不用问,这人一定就是香菱口中与自己定亲的人,白衣显旧,只用青绸束发,背脊却挺得很直,清俊的面容也算得上出众。
但雪嫣确定自己不认得他,甚至从未见过此人。
雪嫣强自镇定,且先看这人怎么说。
顾老夫人脸色肃沉,看着两人道:“回来了。”
顾玉凝快速瞥了那男子一眼,走到顾老夫人身旁小声问:“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顾老夫人示意她别说话,而是朝雪嫣笑了笑,向她介绍,“这是平襄陈家的长子,陈宴和,曾与你定有娃娃亲。”
雪嫣僵怔在原地,娃娃亲,她怎么从没听说过?她惶急望向林素兰,“母亲?”
林素兰张口欲说,却被顾老夫人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林素兰握紧着双手,眼里愤懑难平,几次想否认,然而面对顾老夫人的瞪视又软弱的不敢开口。
分明当年是陈家夫人与先夫人给两个孩子定下的娃娃亲,如今陈家落魄,顾老夫人看不上人家,就让她的女儿来顶。
林素兰紧咬着牙根,心里已经恨极,可她如果这次违背了,女儿将来的婚事只怕比现在还差。
陈宴和朝雪嫣拱手作了一揖,“在下陈宴和见过顾姑娘。”
他声音清霁,唇边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当年家母为我与顾家嫡长女订下亲事。”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这是信物。”
顾家嫡长女几个字让雪嫣和顾玉凝双双变了脸色,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与陈宴和定亲的人是顾玉凝,而非顾雪嫣。
雪嫣一颗心直接落到了谷底,猛然转眸看向自己母亲,对上林氏避闪的目光,她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从头顶到脚底,彻骨寒凉。
她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能让自己去顶替顾玉凝嫁人。
被抛弃的绝望弥上心头,雪嫣双手不住的颤抖,自己两次险些遭遇危险,母亲那时担忧的样子,她以为母亲至少是爱自己的,可什么又不要她了,这么多年,母亲从来没有为她抗争过一次,一次也没有。
陈宴和如同看不见在场众人异样的脸色,笑着问雪嫣,“想必,你就是顾二姑娘。”
雪嫣看着没有一个人为自己站出来,冷冷一笑,“我不是,我在家中排行第四。”
“哦?”陈宴和看向顾老夫人,似要寻一个答案。
顾老夫人眼刀子直飞向雪嫣,端起架势看向陈宴和,“时隔久远,你那时也还小,恐怕是记错了,与你定亲的确实是大房嫡女,但非嫡长女。”
她怎能把姈姈许给一个落魄户,这陈宴和无非就是想来攀附顾家罢了,给他一个嫡女也不算委屈了他,她不信就堵不上他的嘴。
顾老夫人恩威并施,“当年我们两家也算世交,只不过后来陈家搬去平襄才断了联系,既然你来了,就安心住下,顾家会筹备你和四姐儿的婚事,你就安心备考,准备应对来年的春闱。”
顾老夫人又看向雪嫣,“祖母定会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出嫁。”
言下之意,就是让雪嫣不要不识抬举。
雪嫣指甲几乎刺破皮肉,祖母是要硬逼她认下这门亲事。
她知道自己早晚要嫁人,也早已心死,嫁谁其实都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她无法接受自己一再被抛弃。
她不死心的再次看向林素兰,看着女儿失望至极的目光,林素兰心头一痛,终于生出一丝勇气,正要反驳,顾玉凝却先开了口,“祖母。”
雪嫣怔怔看向她,顾玉凝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这一眼温烫进雪嫣被悲楚所覆盖的心。
雪嫣双目发涩,她想要的只是有人帮帮她,可她没想到,最后站出来的会是顾玉凝。
顾玉凝匆匆看了一眼陈宴和,她自然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定了亲,可她没有任何理由让顾雪嫣替自己顶下着门亲事。
顾玉凝深吸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顾老夫人则一把抓住她,怒斥,“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顾老夫人朝陈宴和道:“你意下如何?”
陈宴和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没有作声,顾老夫人也不怕他不答应。
“老夫人,大爷和镇北侯世子来了。”丫鬟匆匆从屋外跑进来通传,
顾老夫人脸色一变,世子爷怎么会来的?她不能让外人看到家里这副情形,忙道:“快让老爷请世子去前厅。”
丫鬟急道:“已经到了。”
雪嫣最先朝中庭看去,谢策一身官袍还未换下,正阔步而来。
他随着顾崇文跨步进花厅,目光梭巡过众人,最后停在雪嫣脸上,黑眸里沉着的一丝慌乱,让雪嫣难以遏制的热了眼眶。
这一刻她竟是从未有过的心定。
雪嫣朝他欠身,“见过世子。”
听着她微哽的声音,谢策眸光结霜,睇看向陈宴和,似笑非笑的对顾崇文道:“原来顾大人府上有客,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世子说得哪里话。”顾崇文客气回话,也看向陈宴和,“不知这位是?”
陈宴和恭敬行了一礼,“见过世伯,小侄乃是陈兆年之子陈宴和。”又朝谢策道:“见过世子。”
顾崇文皱起眉思索,对着陈宴和的脸打量了半晌,恍然大悟,笑着扶起陈宴和,“原来是陈贤侄。”
谢策淡淡道:“陈兆年?可是当年的任职过大理寺卿,后又调任至平襄的陈兆年,陈大人。”
陈宴和目光微凝,父亲任职大理寺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这位镇北侯世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岁,却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显然是了解过情况。
陈和宴颔首道:“没错,正是家父。”
谢策看着他,眼底透着疏懒的笑意,“原来陈家与顾家是世交。”
顾老夫人忙一脸堆笑地插话,“确实是世交,世子快先请坐。”
谢策撩了衣袍座下。
顾老夫人扬着声吩咐,“来人,看茶。”又转过身对陈宴和道:“你赶了一路入京,必然也累了,我让下人安排屋子,你先住下。”
谢策端着茶盏,悠然开口:“倒不知陈公子此番入京,是为何事?”
陈宴和道:“在下是为来年春闱而来,同时,也是为当初两家定下的亲事。”
顾崇文点点头,他不是嫌贫之人,陈家虽然落没了,但陈宴和能进京参加科举,说明身怀才学,既然两家早有许诺,成亲是理所当然的。
他朝陈宴和感慨道:“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两家。”
顾老夫人生怕顾崇文说漏嘴,敢忙截了话头,“当年我们两家为你和四姐儿定下亲事,现下看来还真是郎才女貌,相配的很。”
谢策抬眼看向顾老夫人,不易察觉的戾气一闪而过 ,这老虔婆是当真什么人都敢欺。
顾崇文更是直接将情绪摆在了脸上,目带质问地看向自己母亲。
顾老夫人这会儿心里也慌的很,尤其世子方才那一眼,让她背后直冒凉意。
她朝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吩咐下人先带陈宴和下去。
顾崇文性子迂腐认死理,但同时又极孝顺,现在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质问老夫人,只能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