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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人(7)

于是徐静娴拍了拍江耀的肩膀,笑着说:“走吧,跟温医生说再见。”

江耀转过头来。他的手里还抱着温岭西送给他的那盆绿萝。

“再见,拉布拉多7。”江耀说。

停顿一下,他低头看看手里的绿萝,像被提醒了什么似的。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谢谢,拉布拉多7。”

……还是拉布拉多啊。

温岭西无奈地笑笑。

拉布拉多,大概是“医生”的意思?温岭西隐隐记得,自己好像是江耀的第七位主治医生。

温岭西目送这对母子出门。回到诊室里,看着书架上空出来的位置。

他笑了笑,决定下班后再去买一盆绿萝。

……

江耀的下一次复诊,预约在一个月以后。

温岭西本来以为,下次见到江耀的时候,可以跟他聊聊昆虫学的话题。

没有想到,仅仅在三天后,温岭西就再次听到了和江耀有关的消息。

——徐静娴死了。

江耀的母亲,那位前芭蕾舞者。

死了。

死状非常离奇。是在芭蕾舞教室里,穿着舞鞋。腰以下的部分完全变成了一滩肉泥。

据看过现场的人说,她那种样子,就像是有人捏着她的腰,像插蜡烛一样,反复把她的双.腿往地板上插。

一点一点,一次一次,直至筋骨粉碎,血肉剥离。

直至两条腿完全被捣成烂泥。

而江耀本人,当时就在现场。

他在母亲死去的舞蹈教室外面,躺在长凳上睡觉。直到早上开门的舞蹈教室工作人员尖叫着报警,他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茫然地问:

“天鹅呢?”

第6章 父亲

温岭西是从警察口中得知徐静娴的事的。

现场勘查表明,第一案发现场就是芭蕾舞教室。而舞蹈房的工作人员也证实,前一天晚上,徐静娴包下教室一个人练习,还跟他们打过招呼,说会留到很晚。

当时江耀也在。

由于徐静娴和舞蹈房老板是老朋友,因此工作人员把钥匙留给她之后,就离开了舞蹈房。

监控提示,这段时间里,整座舞蹈房没有任何人出入。

也就是说,从工作人员下班离开,直到第二天早上发现尸体,这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徐静娴身边只有江耀一个人。

按照常理来说,患有精神疾病的江耀,是嫌疑最大的人。

“不过具体情况还不好说。他身上没有血迹,鞋底也很干净。而且以他的力气和体型,应该做不出这种程度的暴力。”

前来询问情况的女警察,恰好是温岭西认识的。他们当年一起参与过江耀的失踪案——就是这位女警察,亲手把江耀交到这位精神科医生手里。

因此他们关系还算不错。

“更多的我就不能透露了。”女警察叹了口气,收起笔记本,“好了,谢谢你的配合,我问完了。”

温岭西点点头,送她出门。

“他现在在哪里?”温岭西问,“我能去探望他么?”

“恐怕不能。”女警叹息着摇头,“对他的调查还没结束……这个案子很怪,领导非常上心。”

“理解。”温岭西点点头,“那他父亲呢?”

“已经联系过了,在从国外赶回来的路上。”女警又叹了口气,“江教授也是不容易。据说在学术大会上突然接到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温岭西能够想象。

送走女警后,精神卫生中心的人纷纷凑过来,问他八卦。

温岭西摇头,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事情还未明了,他不想妄加议论。

接下来的两天,江耀都是在刑侦大队度过的。

倒不是警察审问他审问了这么久,主要是江耀家里没有直系亲属,他本身又情况特殊,因此直到江耀的父亲江一焕亲自来接人,刑侦大队才放他走。

问话当然没什么结果。江耀对于那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很早就睡着了。

那天,母亲突然决定,要去老朋友的舞蹈房练练。据说是为了去省队当教练做准备。

江耀在旁边看着母亲跳舞。母亲身为前芭蕾舞团首席的功底还在,江耀看得目不转睛。

大概到晚上九点多钟,江耀困了。母亲却还一点不累。于是她就让江耀在外面的长凳上睡觉。

反正舞蹈房的大门已经关了。钥匙在徐静娴自己手里,她不用担心外面有人来。

江耀裹着母亲的外套,在长凳上安心睡下。

再醒来时,就看到了舞蹈房里一屋子的血。

……

告别仪式在两天后举行。

江一焕是个妥帖周到的学者。做学术是这样,为妻子操办丧事也是这样。

这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向注重礼节。哪怕回国后已经48个小时没有合眼,他还是仔细布置了告别仪式,一切都恰到好处,让妻子安详、漂亮,风风光光地走完最后一程。

没有人敢在告别仪式上议论那场离奇的凶杀案,哪怕是江耀捧着母亲的遗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然而当仪式结束,众人陆续离场之后,在自己的私家车里,在茶余饭后的闲聊里,所有人都难免好奇,兴奋地讨论着这次事件。

“江耀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是警察隐瞒了线索吧。悬疑剧里不都这么拍嘛,为了不让杀人犯知道警方掌握了多少信息,也为了避免出现模仿犯……”

“听说江耀有双重人格耶。你们说会不会是……”

“啊?不会吧?就算是双重人格,可那毕竟是他亲妈……”

……

妻子虽然已经下葬,家中却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从墓地回家的路上,江一焕一边开车,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要把丈母娘和老丈人接到家里住,免得两位老人家伤心过度,发生什么意外。

花滑省队那边也要去打招呼。说抱歉,去不了了。说很感谢省队给这样的机会。

要确认儿子的复诊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月以后?据说上次复诊的结果很好。江一焕还记得妻子在视频里跟他说这件事时那欢欣雀跃的笑容。

要和保姆聊聊。保姆似乎也受了很大的刺激,不想在他们家继续做了。这种时候换一个陌生的新保姆,江耀恐怕会不适应。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让保姆阿姨再坚持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不那么急,但也得做。

“还记得妈妈的车停在哪里吗?”江一焕回过头,问后排座上的江耀。

江耀望过来,鸦羽般的睫毛眨了眨。

“记得。”

“好,那我们去给妈妈取车。”

那天晚上,徐静娴是开车去的。那辆白色轿车至今还停在芭蕾舞房的地下停车场。

在江耀的带领下,江一焕很快在那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找到了妻子的车。

白色车身干净得不染纤尘,车里也整洁,撒着一点清新淡雅的香水。

妻子一向很爱惜日常所用的事物。无关价格,那是一种对生活的尊重。

江一焕坐进车里,第一件事是调整椅座。

咔啦一声,他把驾驶座往后调了一大格。

他的体型比妻子大上好一圈。妻子毕竟是芭蕾舞者,即便已经退役,仍然保持着高度自律,始终保持着完美身材。

至于他自己,婚后自然发胖,早已不是年轻时候的瘦高个。

妻子总是笑他,儿子说得没错,你真像个圣伯纳。胖胖的,憨憨的。

江一焕侧过身,给副驾驶上的儿子系安全带。

和坐父亲的车不同的是,江耀坐母亲的车,会坐在副驾驶,而不是后排。

这是因为,江一焕工作忙,平常大多是妻子一个人带儿子。所以江耀习惯坐母亲的副驾驶。

而如果是坐父亲江一焕的车,江耀就会自动坐到后排去。毕竟只要江一焕在的时候,他们都会是一家三口,一同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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