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32)
“哦对对,”成二把脸帕打湿,想起了正事,“苏家大小姐昨日守在外头,您和三小姐出来前她就在压消息了。后来我送您和三小姐回来了,让跟着我那个小崽子去看着了,听他说现在倒没传出什么。”
谢执点点头,接过拧干的帕子:“你去帮着压,把这消息给捂严实。”
成二张张嘴,苦着个脸:“公子,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容易,昨日您和嘉裕侯闹出这么大个动静,不说别人,在那儿的几位大人可是亲眼看了个全程,这嘴怎么堵啊。”
“不用全堵,崔靖或是我,他们想怎么说都可以,今上本来就对崔靖带回一名胡女颇为不满,如今崔靖在觉春楼闹事,就是一再挑战今上。”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只要把她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就行了。”
“再说了,”谢执把脸帕丢进盆中,补了一句,“四年前我向季家提亲被拒,你不都压下来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成二看着突然没声了。默了会儿,他才小声道:“小的就这么一说。”
谢执在想什么,成二哪儿会不知道。甚至季念在想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明顺城内关于季念的流言蜚语早就一把一把的出来了,传来传去都是和崔靖那点恩怨,真真假假虽说不清楚,但就是消停不小来。从前就有传闻道季念和季盛兰被两家公子争抢,这回谢执和崔靖闹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彻底把这流言给变个方向。
季念不是没想到,就是想太明白了,才会最后说了那么一句,亲自把崔靖给请了出去。这么一来,传的就会变成季念踢了这个,攀了那个。
这是互相都想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有时候成二觉得自己不住在这儿也挺好,他们虐来虐去,最后还是虐自己头上,看得他发酸又发齁。
所以说,不能怪他今天太激动。
谢执又看成二一眼:“那个小孩你带好,我同她住在此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事儿成二早和那小孩交代明白了,听罢一口应下,让不用担心。
余下倒没旁的急事,成二见谢执热度没退完,也不多待。
走之前,他忽然想起刚才没问完的话,嘿嘿一乐:“所以公子,三小姐是真要追回您吧?怎么追啊?”
被问烦了,谢执轻轻掀起眼皮:“要不你帮我去问问?”
“……”成二又乐了下,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谢执收回视线,半晌,哼笑着勾起了唇角。
***
成二本来是打算即刻出发的,但想着有苏大小姐和小崽子在城里,也不急着这么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里头那位,便备好了饭菜熬好了药,打算等过了这个正午再走。
谢执的病好得慢,不是没有原因的。
比方说,他一病起来就没有胃口,什么不愿意吃。
再比方说,他极其不爱喝药。
又不愿补,又不愿医,怎么好?
成二是见识过这个场面的,以前谢生平还在世的时候,谢执怎么他都是不管的,唯独谢执生病,谢生平和谢夫人不能不管,轮番哄着当时闹脾气的小孩吃东西喝药。等到谢执成人了,病了倒不用人哄了,倒不是不抵触了,而是换了个更加油盐不进的态度。
药端在手里,成二看着那个在床上翻书的人,犯难道:“公子,咱能先把这药喝了吗?”
谢执翻了一页:“你放那儿,我一会儿就喝。”
昨夜人烧得厉害,防备都弱了许多,侥幸把药喂了下去。今天恢复了点精神,便开始不愿喝了。
成二默了默,毫不留情地拆穿:“……上次您这么说是对大夫人,但最后大夫人一走,那些药您全逼着我灌下去了。”
谢执嗯了声:“你放那儿,这次会喝。”
“……”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屋外多了个人。
季念走进来,见屋里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心里马上有了数,问道:“不肯喝?”
成二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季念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碗:“你去吧,我来。”
成二犹豫了下,但转念一想,要是三小姐都不能让公子喝下这药,那他铁定更不能。于是便识相地退了出去,顺带还把门给关上了。
季念瞥了眼那紧闭的门,也没心思管太多,有些无奈地转向谢执:“喝药?”
谢执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没说喝也没说不喝,只轻轻拍了拍床沿。
小小的空间就他们两个人,早上都还糊里糊涂的搞不清状况,情绪一通碰撞都也没等个后续,如今两个人清醒了,再面对面这么一站,有尴尬、有不适、更多的是软和。他一声不吭的,病弱时整个人都有些无力,偏是他这个样子要她过来时,季念怎么看怎么没法抵抗。
她走到他床边坐下,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谢执嗓子还是低低哑哑的,问道:“谁让你在外头瞎说的?”
季念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辩驳道:“那不是你先说我说胡话。”
谢执看着她,吸了口气。
其实清晨他们俩说的“胡话”根本不是一个意思,昨夜谢执手上无力,季念又醉得厉害,他费了好大的劲也没能把人哄回东厢房。倒是小姑娘哭完径直绕开他,爬上床一下占了大半张。
他当然不可能做什么,一夜就趴在床边没怎么睡,等到天蒙蒙亮才给她掖了掖被角,到床上躺了会儿。
可到底是个女子,跑到他屋里待了一晚算什么?还有那追人的话,同他说是一回事,同旁人说又是一回事。
他不想让她被旁人议论。
“成二也就算了,出去别和旁人说。”他又叮嘱了一句。
季念抿抿唇,脸有点红,话却说得直白:“我说的实话。”
谢执是有点气的,可发现对着她真的软的硬的什么招儿都没有,张张口还想说什么,结果竟只无奈地说了个“行”字。
绕了一圈,季念想起自己原来的目的,把药端起:“为什么不肯喝药?”
谢执看着那碗,没答她,反问: “用过膳了吗?”
季念没顾上吃,实话答道:“还没。”
谢执皱了皱眉:“昨晚上呢?”
也没。
一旦忙起来,季念根本顾不上一顿两顿饭,尤其是晚上,若不是这几个月和谢执同住,她估计吃不上几顿晚膳。
见她不答,谢执眉头皱得更深:“自己先去吃。”
季念没动,反倒把碗凑到他嘴边:“那我吃了,你能喝药吗?”
药味冲鼻,还没喝就已经散开一股子苦味,谢执神情淡淡地把头扭开了点。
季念不知怎么,看着他这幼稚抵触的模样觉得格外好笑,把药碗收回来点凑到自己鼻子前面闻了闻:“你不喝我就不吃。”
谢执被她气笑了:“从哪儿学来的威胁人的法子?”
季念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嘴边:“那我威胁你有用吗?”
她上半身往前倾了些,到对上他含着团雾的眸子,她双眸晃了下,心跳陡然加快了。然后就听他叹了口气,道:“有用。”
就喂了几口,谢执便接过那碗药,一口气闷了下去。
饿得久了,季念其实已经没感觉了,她看着空空的碗,有点想反悔。倒是谢执已经靠后坐好闭上了眼,一幅赶人的薄情样子。
季念笑了下,妥协地站起身,弓腰替他把被褥往上拉了拉。
谢执没出声,却在她直起身子前握住她的手腕忽然往前一带。
猝不及防地,季念扑在了他的身上,温热气息迎面而来,他拇指在她腕骨上摸了下:“陪你养了这么久了,把不用晚膳的习惯戒了吧。”
第25章 情愿
刚嫁入嘉裕侯府不过几个月, 季念便暴瘦了一大圈。
那会儿月柳被派到她身边跟了没多久,看着好好一个人瘦成那副脱了相的模样,日日端着饭都要急哭了。老夫人虽不喜她, 但到底是嫁进侯府的新妇,太医请了一回又一回,药开了一帖又一帖, 可人就是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