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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她(17)

作者:一口瘾 阅读记录

谢执抬头,想了想,没有客气:“桂花糖藕。”

“糖藕?”季念反问。

她了解谢执的口味,自打一道用晚膳后,便会带一些彼此都能吃的,很少带甜口的东西回来了。

谢执未有过多解释:“对。”

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季念应了声“好”,顿了顿道:“那我走了。”

谢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轻轻掀起眼皮,复又笑着对她点头垂眸。

季念也点点头,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后她再转头看去,谢执已然弯腰继续摆弄腊梅树根。她回过头,几不可闻地清了清嗓。

谢执的反应温和中带着疏离,如同他和其他陌生人相处般,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可她总觉得,若是换作旁的女子对他那么说,他应该会更加、更加有分寸,站起来,将身子正对着她,行全整个礼——把距离拉得干干净净的,而不是像刚刚那样留有余地。

待到人走后,谢执才抬起头,目光在空荡荡的宅门处停了几瞬。

过了会儿,他把挑出来的烂根丢掉,便又回到了房中。

床榻上温度犹在,留着离开没多久的痕迹,他脱下外衣,再度躺了进去。

……

一个时辰后,谢执才是真的起了。本也无事,洗漱过后,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埋头。

再抬头已是黄昏时分,花了近一日看完手头的书,屋外响起敲门声,谢执放下书:“进来。”

门一推开,成二抱着又一堆书摇摇晃晃地进来了:“嘿嘿,公子,您要的书给您送来了,还有荀太傅让我送给您的信。”

谢执帮他把书放下,拆开信。

信中所写大多是关于新政推行后各方势力作何应对,以及他被人拉下后的朝局变化,直到最后寥寥几句才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私话。

“公子,荀太傅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呢。”成二说道。

“不急,”谢执抽出一张纸,提笔沾墨,垂眸写得流畅,“新政削弱了各地地方官员的兵权,等同于削弱了朝中一众武将的势力,那些人察觉风云变幻,心中难免不平和警惕。但紧跟着就是嘉裕侯带功回城,谢府被封,武将坐镇,文官势力因我倒台而被压制,如此一来,反而制衡,让那些有顾虑的人不至于有什么动作。”

“是,是制衡了,但全城的人都知道您和荀太傅的关系,皇上只是封了谢府,又没把您赶出城,荀府住着不好吗?”成二狡黠地笑着,显然是忘了自己曾为谢执搬到城外出过一份力。

谢执放下笔,把信折进信封中:“这个带给先生,顺便回去带话给先生,戏不真,跌得不狠,难以让人安心。”

“为了把戏做得真一点,还狠心地把我也赶走了,”成二瘪着嘴假装愤恨地接过信,嘀嘀咕咕又加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是做戏给哪位看的。”

“我狠心?”谢执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后半句话,声色温润,“放你拿着银子在外头野,每日除了看好那没能遣散的小孩,便是偶尔跑腿来传个信,看来你这滋润日子是享受得太舒服了。”

成二一听,立马变了个脸,咧开嘴凑上前:“外头有什么好的,公子,今晚我留下来陪您用晚膳吧。”

谢执挑眉:“外头吃厌了?”

成二猛摇头:“这不是怕您一个人用膳太孤单嘛。”

谢执看他一眼,没理他。

成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这么荒,您这些日子该不会饭都没好好吃吧!”

“三小姐日日早出晚归的,您和她见不上几面不说,现下连饭都要吃不上了,不行不行,要不我还是跟您身边吧……”成二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没注意谢执已经走到了旁边。

“?”

只见谢执打开屋门,把人“请”到屋外后,慢条斯理地微笑道:“我何时说过我是一个人用膳的?”

“……”

***

成二这个人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眼色,既然谢执都这么说了,他半刻都没多待,揣好信说走就走了。那模样,是生怕撞上另一个人回来坏了什么好事。

但偏是这夜,季念很晚都没能回来。

不是不回,而是遇上一人。

觉春楼。

苏翘从后院出来,手里托着两笼蒸点,咯吱窝下还夹着季念放在后院的帷帽:“念念,你今天怎么想起自己做桂花糖藕了?还做了两份,全带回去吗?”

糖藕刚蒸出来,还冒着热气,季念端过其中一笼,又接过帷帽放在手边,对她笑笑:“这笼不怎么甜的我带回去,另一笼是留给你的。”

苏翘双眸亮了亮,刚想说话,一个衣着颇为艳丽的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女子亦戴着个帷帽看不清脸,只那朦胧垂纱下,犹见点朱红。

全城上下少有达官显贵是苏翘没见过的,瞧眼前这位的气质,她竟还确实不认识。但不知怎么她一见到此人便觉得气场不合,怎么都不舒服。

苏翘把手中糖藕放下,还没开口,那女子便指着一笼糖藕:“掌柜,我要买这个。”

季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指的是自己手中这笼。

季念没说话,只是缓慢地抬眸,目光划过那女子腰间的玉石腰带,再落到她帷帽下的隐约现出轮廓的面容。

静了一瞬,苏翘伸手招来一个伙计:“去让后面给这位客人依这一模一样做一份来。”

伙计哈腰应了声,熟络地转过身。

“等等,”那女子却叫住了伙计,转向苏翘,“我就要她手里这份。”

苏翘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闹了半天是来找茬的,她复又对伙计挥挥手:“不用去了,先去忙吧。”

伙计目光在几个人中间来回跳动几下,识相地跑了。

苏翘不是能忍住脾气的人,她本来就看此人不顺眼,如此一来,便不再客气:“倒不知是哪家小姐这么跋扈无礼?”

帽檐轻扬,女子似是笑了下,丝毫没把苏翘放在眼里:“我是哪家小姐,与我想要这笼蒸点有何关系?你一个掌柜,是不是管得太宽?”

“你!”苏翘说着就要上前,身前却多了个人。

季念背对着苏翘,将她挡在了身后:“没什么关系,但想来叱罗姑娘看上的亦非这笼蒸点,而是针对我来的。”

“叱罗……”苏翘觉得耳熟,“叱罗子丽?嘉裕侯从边关带回来的那个胡女?”

听到胡女这个称呼,面前人才撩起垂纱,露出的是一张明艳异常的脸:“胡女?你们汉人有多高贵?”

这张脸季念是见过的,在崔靖携大军归来的那一日,正是叱罗子丽。

季念知道躲不过,平声说道:“人无贵贱,指代称谓罢了,叱罗姑娘不必多想。”

叱罗子丽很快看向季念,手指勾了下脸侧的垂纱:“说起来,我戴着这东西你都认得出,看来只侯爷回城那一面,你倒还记着我呢。”

季念怎会听不出其中挑衅,但她不是喜欢计较这些的人,也不想在这里耗着。

“全城皆知,我与侯爷已全无关系,”她话说得直白不留余地,“若叱罗姑娘是因侯爷而对我心生敌意,请回吧。”

这话轻飘飘的,听在叱罗子丽耳朵里就像是没将人放在眼里,她脸上那点装出来的笑意散没了,胡人女子五官生得深刻浓郁,冷下脸时更是多了几分厉色。她没有说话,却突然向季念走近。

她一点点贴到季念的耳朵边,红唇一开一合,低声讽刺道:“我倒看见侯爷前几日向月柳打听你了,呵,人都走了,侯爷倒是念起你了。”

季念站在原地没动,皱了下眉。

叱罗子丽又压近了点:“可季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吧,后来我可看见了,你站在谢府外头呢,和离没多久便找上别人了,可惜谢家那个就是个败者,说倒就倒了,你没捞着机会。”

季念本已别开视线对苏翘摇了摇头,却神色一滞,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叱罗姑娘说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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