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帝阁(97)
窗外已然大白,偏有人添灯续夜,白日宣淫。
——
再醒来的时候,裴朔雪已经分不清时辰,只能从窗外的白光中隐约辨出还未入夜。
不似之前的针锋相对,这次裴朔雪异常地沉默,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娃娃,任由赵珩抱着自己犯了好一会懒。
赵珩赤。裸着上身,前胸后背密布着深浅不一的红色抓痕,裴朔雪被他自背后揽在怀中剪指甲。
未燃尽的烛火灭了,连烛花的声音都没有,屋中一片寂静,只有“咔嚓——咔嚓——”的剪指甲声突兀地响着。
裴朔雪身体和魂魄像是还没有归一,他软软地靠在赵珩的胸膛上,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珩剪完最后一个指甲,亲了亲裴朔雪的侧脸,收敛了方才在床上的凶狠,温柔地询问道:“师尊饿了吗?”
裴朔雪没有回他,他也不恼,自顾自地拿起一旁才让奴仆送进来的干净衣裳,真的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徒弟一般,不带任何旖旎,谦卑而细致地替他穿上衣服,系上腰封,又下床替他穿上鞋袜。
“师尊穿这个颜色的衣裳真好看。”赵珩看着穿戴整齐的裴朔雪,眼中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裴朔雪向来穿的都是清淡的衣裳,赵珩觉得他肤白,就算穿些深色衣裳也会衬得他更加好看,便选了一身墨绿衣裳,正与他身上穿着是同一种料子,看着像是两人商量好做的同样的衣裳一般。
自始至终,裴朔雪没有理他一句,赵珩也没有因此影响心情,他继续问道:“师尊想吃什么,我喊厨房备了些饭,师尊同我一起用些?”
裴朔雪目光定在眼前的一小块地皮上,没有看他一眼。
“我抱师尊去好不好?”赵珩说着,起身将裴朔雪拦腰抱起,裴朔雪没有任何反抗,温香软玉顿时盈了赵珩满怀,惹得他忍不住在裴朔雪嫣红的唇上又啄了一口。
“师尊是想要在哪处用饭?就在外头的小院子里好不好?往常在蜀州的时候,我们都是在院中用饭的。”赵珩抱着人往外走去。
院外的石桌上摆满了饭菜,看着就是赵珩早就命人吩咐好的,怕菜凉了,炖锅还带着明火在咕嘟着。
他所有的问句都毫无意义,因为他早就做了选择,只是看起来像是每件事都征询了裴朔雪的意见一般。
赵珩将裴朔雪抱到石凳上,自己坐在他的身侧,替裴朔雪摆好碗筷,先替他盛了一碗鲜笋鱼丸汤,递到裴朔雪的面前。
“师尊,尝尝这汤。”
裴朔雪眼珠动了一下,目光下移,顿在那碗汤上,而后缓缓抬起眸子,对上赵珩期待的眼神。
“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放我走?”裴朔雪没动眼前的汤,看着赵珩的眸子冷漠又疏离,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这次他的眼中连被欺侮的愤懑和不堪都没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赵珩的心沉了一下,可嘴角还是勉力扬起一个笑:“师尊陪我吃完这顿饭再说,好吗?”
裴朔雪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粒掉落在脚边的灰尘,他极快地移开眸子,端起眼前的汤抿了一口。
一口鲜汤还未入喉,步伐匆匆的小厮便闯了进来。
“殿下!太子殿下登门拜访!”
作者有话说:
裴裴:我哪里敢再多说话,他一言不合就压我!呜呜呜,骨头都被压散了!
珩珩初显疯癫~
第77章 贪虾蟹
赵璜被小厮领进来的时候脸是绷着的。
他向来温和,从不严词厉色,因此脸上稍稍挂着些脾气便很明显,连带路的小厮都意识到这位好脾气的太子殿下动了怒,引路的步子都快了些。
直到在竹苑中看到坐在那里神情自若的裴朔雪,他眼中的紧张才消下几分,可对上裴朔雪眸子的一瞬,他眼中的急切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没管赵珩还坐在旁边,赵璜先试探着问裴朔雪道:“老师在此处过夜,可还习惯?”
习惯?怎么习惯?被压得习惯吗?
裴朔雪恹恹地抬起眼皮,眸中的水光微闪,就差直接拉着赵璜的手让人带自己走了。
赵珩默默将他们两人之间涌动的情愫看在眼中,手中剥着的虾猛地被捏断了头,汁水溅到了裴朔雪的手背上。
裴朔雪瞥了一眼赵珩面前一堆虾壳,又瞧了一眼自己眼前一小碗剥好的虾仁肉,没睬他。
“啪嗒”一声,赵珩的手一松,最后一个鲜嫩的虾仁落在碗中,赵珩拿了一旁的帕子擦干净裴朔雪手背上的汁水点,又给自己净了手,而后才推了推那只青瓷碗,示意裴朔雪吃。
赵璜在一旁蹙眉看了半晌,突然道:“老师不喜吃鱼虾。”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除了一道白灼虾外,还有一条清蒸鲈鱼,一盘螃蟹,一碗鲜笋鱼丸汤,配上几种时蔬,颜色倒是青翠好看,只是偏清淡了些。
“老师也不喜吃螃蟹。”赵璜目光略过桌子上的鲜笋鱼丸汤,顿在碧绿的菜蔬上,又评价道:“况且菜色也都素了些。本宫来之前,特命人做了老师最爱的糖醋小排,还有辣子鸡,老师和本宫回去,正好赶上。”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子渊不是不爱吃鱼虾,他只是懒怠自己动手。”赵珩慢悠悠地擦干净双手,不紧不慢地回道。
裴朔雪确实是爱吃这些鱼虾的,不过这些东西吃起来麻烦,在宫宴和外席上裴朔雪没动过一次,赵璜便一直觉得裴朔雪不喜吃这些。
听着赵珩状似亲密地喊着裴朔雪的表字,微微皱了眉头,赵珩坐得离裴朔雪很近,两人微末动作都能靠上,赵璜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好似过了一。夜,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人关系缓和了,并且朝着一种奇怪的方向发展。
裴朔雪没回他们任何人的话,但是确实举起筷子,拣着青瓷碗中的虾仁,一口一个的咬得欢快。
赵珩的话被无声应验,赵璜的脸僵了一下,而后便看到赵珩拿起一只螃蟹,细细地剔着蟹肉,对上赵璜探寻的眼神时,赵珩弯了唇角,挑衅一笑。
赵璜登时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脑中“嗡”地一声,看向裴朔雪和赵珩的眼神也变了,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从他脑中升起,他看向裴朔雪的目光也不由地往隐秘处飘。
他方才来得急,只顾得上草草瞧了一通裴朔雪有没有受伤,现下有意去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很快便在裴朔雪的脖子上看见一块不小的红痕。
他盯着那红痕瞧了半晌的时间,裴朔雪已经把那碗虾肉吃了个干净,赵珩正剔好了蟹肉,并着蟹黄一起满满地挤在半个蟹壳中,递到了裴朔雪的面前。
裴朔雪瞪了赵珩一眼,模样凶得很,手上却不客气地接过蟹壳,举着银勺一挖就是一大口。
赵珩看着裴朔雪鼓起的半个腮帮子,不由发笑,他太了解裴朔雪的性子,裴朔雪现在瞧着温顺,给什么就吃什么,乖巧得不行,其实心中指不定怎么编排诅咒自己呢,按照裴朔雪异于常人的想法,指不定还想着吃穷自己来泄泄愤。
裴朔雪三两口吃完一只螃蟹,抿抿嘴,饿着的脾胃终缓了过来。
他昨日入夜便开始被赵珩折腾,折腾到天色将明已经疲累至极,醒了之后又被赵珩这个崽子吃了一遍,早就身心俱疲,饶是中途迷迷糊糊的时候赵珩也喂了些羹汤,但也比不上他在床笫上被消磨的精力。
如今只算是吃了个半饱,可裴朔雪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了,况且旁边还有一个目光灼灼的赵璜盯着,裴朔雪已知他瞧出自己和赵珩的关系,也不枉他忍了半日不适在此处和赵珩虚与委蛇。
非说权谋,裴朔雪自知自己是弄不过这些花花心肠多的凡人的,他不过是因着自己性子的缘故,不喜患得患失,在旁人以为一件事已经走向死局悔恨难当的时候,他更清醒地去分析利弊,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去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