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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帝阁(7)

作者: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之后此事传开,更有好事者说自己当晚亲眼见到了琉璃灯夜行,走街串巷自个儿亮着回来,自个儿又挂在客栈房梁上。

此后有没有人再敢偷灯不知,只知道迎风客栈这三十三盏琉璃六角灯一直没少过。

就着酒听完一个志怪故事,裴朔雪满意地又倒了一杯酒,忽然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听闲话,忘了看崽子。

不过估摸着这么点时间,忍冬也才买完糕点,正好是回来的路上。

裴朔雪端着酒淡定地往窗外瞥了一眼,没瞥到人。

裴朔雪放下酒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回来的街道,还是没人。

“人呢?”裴朔雪敲了一下狸猫的脑袋问道。

狸猫吃饱了正小憩,闻言睁开眼,一副“你又没让我看着”的理所当然模样。

裴朔雪敲着酒壶外壁,得偿所愿地让小崽子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可是他不知道,人类幼崽并没有挣脱坏人再回来的能力,他看上的崽子……好像真的丢了。

作者有话说:

忍冬——世界上最好养活,最好骗的崽崽

第5章 梅花饼

裴朔雪犹疑了。

忍冬丢了,还是自己走丢的,虽然是裴朔雪让他去买糕点的,可是又不是他派人拐带,这样的意外因果怎么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宋明轩让自己养孩子,自己准备养来着,谁知天意弄人,孩子自己丢了,这正是他剪断因果,挣得自由身的好时机。

忍冬确实乖巧,裴朔雪也确实动过养个崽消磨时光的念头,可那都是基于他目前不能摆脱忍冬情况下,裴朔雪折中的权宜之计。可现在他只要现在付钱走人,便能将这个棘手的问题甩开。等自己自由了,想要什么乖巧的崽子没有,大不了再让妖族选一个乖巧的送来。

裴朔雪这么一想,顿时神清气爽,不自主地去摸腰间的荷包,准备付钱跑路。

两手一摸,腰间空空,裴朔雪想起来为了让那个小崽子在人群中显得更“诱人”,他特意把整个荷包都给了忍冬,荷包里的银钱数目不少,活生生地把一个穷崽子变成移动的小金库,短腿短脚地在人群中跑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是个揣着银钱的小孩,快来骗我”。

裴朔雪本想借此机会教教他防备人心,谁知将自己算计进去了。

不过他在迎风客栈三楼的屋子里留了不少好东西,随便拿着一件都抵得过这一桌菜,只是那个崽子要是被人骗走了银钱,会不会被拐子卖掉?

在黎国初立,天下大乱的时候,不少走失的孩子被拐去做取悦军中的杂耍,资质好的练练高跷顶碗,资质差的被打得鲜血淋漓披上熊皮、狗皮做动物钻火圈,骑小车,这样的伎俩裴朔雪当年在军中见过不少,像忍冬这样瘦弱的孩子多半是要披上皮毛做兽的。

裴朔雪正思量着,见迎风客栈的老板正到了二楼,也没仔细看他就是朝着自己来的,挥挥手准备喊他过来说抵账的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是一个人类,裴朔雪还没有那么多的好心去分给一个凡人。

胡老板人未到笑脸已经扮上,他长了一张肉乎乎的讨喜脸,身量矮小圆润,走起路来颇有一种喜感。

“贵人这桌是否带着一个孩子,约莫这般身量,有两个梨涡。”胡老板比划着,在裴朔雪还没有开口前率先问道。

说着,胡老板往旁边让了一步,裴朔雪这才看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各式糕点的中年男人,忍冬就跟在那个男人身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带忍冬回来的竟然是糕点铺的活计,他将手中的几式糕点放在桌上,对着裴朔雪道:“这是贵人要的糕点,本店见贵人喜好花饼,正好店中有新式样的梅花饼,带两个给贵人尝鲜。贵人家的小公子迷了路,折返店中问路,小人就将他送了回来。”

现在世风已经如此好了?一个落单的、揣着银钱的小团子居然没人拐没人骗?

总不会是为了带个孩子回来敲竹竿的吧?

裴朔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人不卑不亢站着由着他看。

忍冬自觉迷路是件丢人的事,一直窝在别人身后,此时被人道出缘由,也不好再躲着,蹭过来将荷包放到桌子上。

裴朔雪瞥了一眼依旧鼓鼓囊囊的荷包,系在腰上的时候探进去摸了一把,确实是银钱。

眼见着这一大一小立规矩一般地站在自己面前,倒像是他裴朔雪在为难人似的。

不过银钱没有动,会不会在糕点中做了手脚,缺斤少两是店家常事,要是以这个来教育教育孩子也不错。

裴朔雪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油纸包上,略微顿了一下。

那伙计是见惯人事的,只一眼,便觉察出裴朔雪的想法,上前将印着“童叟无欺”的那面翻到明面上,当着裴朔雪的面,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小秤,取了油纸包一个一个过了分量,报出数目,而后又谦逊地退回原地。

全程不发一言,却足以证明一切。

裴朔雪默默地就着他打开的一包,摸了个梅花饼咬着压压惊。

现如今的凡人都成了精?他没说什么,这伙计就能清楚他心中所想。

裴朔雪知道黎国正处太平盛世,可民风淳朴至此,确实是罕见。

如此国家,如此百姓,还需要他辅帝阁做什么?

裴朔雪咬着一块梅花饼,还不忘往忍冬嘴里塞了一块,一面咬着,一面想着,自己又不是十数年没有下过山,最近的一次下山看热闹还被人摸了荷包,或许只是这个糕点铺格外有良心些。

“我们临香阁有祖训,是不会做欺瞒的买卖的,就连这名字也是一位高人指点,借了好运道,贵人慢用,小的就先告辞了。”

裴朔雪越听越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正琢磨着,胡老板接着话头道:“临香阁是我们镇上的老字号了,开国时期还不过是一个摊子,如今能做到这般大,也都是他们遵循祖训的福报。”

裴朔雪想起来了,这个指点临香阁要童叟无欺的高人好像就是他自己。

行走人间久了就是有这点不便,当初一句话的小事都能经过久长的时间变成因果,准确无误地再次砸到自己身上。

好在裴朔雪也不是第一次被砸,坦然极了,面色不变地拿了荷包中的银两付饭钱。

胡老板笑嘻嘻地伸出双手接了银两,裴朔雪的目光在他手掌上一道贯穿掌心的伤疤上顿了一下,叫住了他,问道:“你们店中琉璃六角灯卖吗?”

“贵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精致玩意,不卖的。”

“我就是听说贵店中的琉璃灯有些妙处,说是比人还能认路,起了些好奇。正好我见这孩子也喜欢,买一个给他压压惊。”裴朔雪不慌不忙地把忍冬推出来挡着。

人间行走第一招,遇到想要的,又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东西,说那是孩子要的总没错。

“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传闻,过两日我们客栈里的桌子凳子在那些江湖客的嘴里,说不定都成了精呢。”胡老板打着哈哈,软言堵了回去,“我们这种小地方哪里有精怪看得上,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言大都是修士的噱头,若是没有奇异传闻,他们又到哪里去讨生活呢?”

辅帝阁声名远播,黎国信奉它,供奉它,自然而然地衍生出想要追求长生的修仙门派,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听说哪个门派有谁能得道飞升,他们和那些江湖门派也没什么大的区别,有的甚至还不如江湖门派的武功精炼。

民间信神,仰慕渴望成神,可远香近臭,谁都不会觉得隔壁家光着屁。股一起玩的旧友能得道飞升,于是寥寥几个所谓的修仙门派散落各地,他们在当地百姓心中也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才去的地方,实在算不得一个七尺男儿的好前程。

那些披着修仙名头的门派也就做些驱魔除妖的样式,只有真的遇上了诡异之事,百般不得解的百姓才会勉强请了他们死马当活马医,声望根本不如佛寺、道观,平日里连个香火钱都挣不到,凄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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