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督主的小将军(8)
那人捂着被打破的额头,不管不顾地在泥地里打滚,扯着嗓子喊道:“朝廷草菅人命啦!不管百姓死活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他一个阉人,怎会真心管我们死活?”
紧接着又有人接道:“我看着粥这么稀,说不定那粮食叫他克扣了去!”
人总是人云亦云的动物,人群里开始小声骚动起来。
裴长缨听不下去了,他跳出来道:“你少乱说!这粥筷子下去都能立的住,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什么人,替一个阉人说话!”
裴长缨气得脸都红了:“我爹是镇国将军裴万里!他说过,每次打仗若是魏督主押运粮草便十分放心,因为他从不会在这等关键事情上眼皮子浅!”
“他是什么人,与他此次来赈灾有何干系?那知县是个完人吧,水患来临他做了什么?城门紧闭不说,爬上城墙的流民被硬生生砸下来,你自己去看,那城门上还有血迹干涸的印记!”
第16章 气势
巍山阙神色微动,他将手按在裴长缨的后背:“慢些吸气,缓和下心情,我还没气,你倒先气了个仰倒。”
短暂被牵着走的百姓回过神来。
“对啊,他们上午进城,下午就开始施粥了。”
“是啊,这粥比我在家煮放的米都多。”
县丞也站出来道:“乡亲们,魏督主此次是代表朝廷来救助咱们的,可不能听信某些不安好心的人,寒了人心!”
和知县不同,县丞是个真心实意为大家着想的,在尚礼县声望颇高,他一开口,大家便更加信服了。
有人嘀咕道:“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这里危言耸听,挑唆大家。”
此人口中的“缺德鬼”早已被东厂的番子锁定,悄无声息的制住带走了。
这些拿钱办事的,多是些软骨头,不用审问,就都招了。
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在人群中制造骚乱,散播对魏山阙不利的言论,教唆流民与他对着干。
至于给银子的人是谁,那人蒙着脸,他们都没认出来。
知县被带来的时候,脸上还若无其事地笑着问:“督主今日怎么有空召见下官?”
那几个收了银子起哄的人被带上来。
魏山阙问:“知县可认得这几人。”
知县猜测这是心腹找的闹事之人,他摇头道:“不认得。”
“嗯,拿下。”两名番子上前压住知县。
知县又惊又怒:“本官敬你一声督主,你为何好端端的要抓本官?”
魏山阙冷笑:“东厂办案,何须理由?”
将这知县闲置几日,不过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蹦跶,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些别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草包,与京城的联系也并不密切。
当真以为他只是来赈灾的?
一转头,对上裴长缨黑黝黝的眼睛,魏山阙失笑:“怎么这般盯着我?”
裴长缨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板着脸沉声道:“东厂办案,何须理由?”
少年清亮的声音不似男人那般低沉,学的有些不伦不类。
他兴奋道:“太有威风了!知县那脸色刷的就黑了!”
每每东厂办案,被办者与围观者皆是闻风丧胆,裴长缨可倒好,看得是津津有味。
魏山阙没忍住轻轻弹了下少年的额头:“这可不是你该学的。”
裴长缨捂着额头道:“怎么不能,将来我在战场上杀敌时就可以说,我灭你,何须理由?从气势上就压过那些蛮人!”
“嗯,有志气。”魏山阙轻笑。
---
流民得到了安置,但这雨依旧下个不停。
魏山阙在县丞的带领下来到堤坝上,看着越涨越高的水面,眉头紧皱。
虽然已经派了人加固,也安排人不间断的巡视。
但雨若一直下下去,溃堤只是迟早的问题。
前任知县每每到了时间便会修整、加固堤坝,现任的知县从未做过这事。
县丞一提起来,便忍不住气恼。
“且等等,若雨一直不停,大约只能破圩了。”
牺牲个别村庄,保全整个县城的安危。
“来人,将知县带来。”
魏山阙命人将知县押过来,在堤岸上打了根桩子,把知县绑在了上面。
知县又惊又怕:“魏督主你这是何意!即便陛下予了你权力,但你也不能谋害朝廷命官!”
魏山阙嘴角微勾,眼底却泛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本督主不过是想邀请知县大人一同思索对策罢了,若真有什么,那也是知县大人忧心忧民,不慎落水,那时定会为知县大人请封的。”
知县吓的面如土色。
第17章 拦路
或许是知县立于堤坝之上,苦求雨停。
又或许是睡着了的龙王终于醒了。
雨势减缓,湍急的水流终于平静下来,大家得以喘息。
魏山阙命人每日给知县喂些粥,放下话去:待雨霁天青,才能将他放下。
知县由求饶、到谩骂再到默不作声。
天上的雨也渐渐变细,化作牛毛般的细丝,飘飘洒洒。
看着天隐隐有雨歇之势,裴长缨道:“这难道就是知县祭天,法力无边?”
大雨真的停了,天依旧阴沉,但不再是云色如墨。
魏山阙令县丞组织人员进行清淤及灾后的修缮工作,征用被大水淹了田地的百姓,按天支付工钱。
好让他们能有额外的进项,得以度日。
若冬日仍旧难以为继,那便由官府出面,每日施粥两次,救灾后余下的钱粮,足够确保灾民安稳度过冬。
将一切事项安排妥当,魏山阙命人押着知县,准备回京。
县丞恭敬地向魏山阙行礼:“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让百姓早日过回水患之前的日。”
出了门,街道自发前来欢送的群众,很多人手上还提了鸡蛋、菜,家底子厚实的还提了肉。
为首的一个老者躬身道:“听闻大人今日回京,这是草民们的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魏山阙扶起老者,自他手中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米,用帕子包好道:“诸位的心意,我收下了,其他的还请收回。”
裴长缨自他身后探出头来笑道:“这一路回去,要好些日子呢,在路上万一没吃完,放坏了,多可惜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马车了。
好不容易自乡亲们的热情中脱身,裴长缨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极好。
魏山阙道:“心情这般好?”
“嗯!”裴长缨幻想道:“以后,我得胜归来,夹道欢迎的人定比你这次多的多。”
魏山阙摇头,想的真远,这有什么好比的。
“大人!”
突然有人扑到马车前,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马儿高高扬起的蹄子差点踩到跪着的人。
魏山阙皱眉:“何人?”
“大人,我们家老爷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关在囚车里带回京城!”
来的是知县的家人。
有他的妻儿,还有年岁已大,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爷子。
裴长缨歪着头低声问:“他们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挑咱们出了城再来?”
魏山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刻车队已经行至树林中,这林子,似乎太安静了些。
不用他开口,番子们只需他一个眼神,便暗自戒备起来。
魏山阙道:“他草菅人命,水患来临欺瞒朝廷,让百姓流离失所,你说他犯的什么错?”
老爷子用力杵了下拐杖:“水患乃天灾,岂是我儿能控制的了的?早就听闻东厂残害官员,无法无天,今日你若硬要带我儿上京,那老夫便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魏山阙淡淡道:“嗯,那你便去吧,本督主还可以捎你一程。”
“噗——”裴长缨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爷子气道:“你堂堂镇国将军之子,整日跟在奸佞身后,真是辱没的裴将军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