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拐个小竹马(重生)+番外(43)
怪吗?他如何能不怪。
十五年前的那个大雪夜,他不论过多久也忘不了。
宁嫔是因中毒离世的,他冒夜赶到宫中时人已经不大好了,因那碗甜汤已喝了半碗,此刻御医也束手无策。
那一年刚好是宁嫔与永仪帝生了嫌隙,被赐移居清央园,那夜弥留之际永仪帝也从未踏入清央园来看一眼,也是李暄第一次心中发觉帝王无情。
后他在宫里宫外秘密暗查,终于查到了宁嫔的死与昕贵妃有关。
他把罪证捅到御前告发,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责骂与疏远,那时永仪帝正与昕贵妃浓情蜜意,哪里又会在意一个早已不在之人。
看着眼前这个虚伪至极之人,李暄心中一阵嗤笑,人都不在了,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她的母妃如今得以解脱,活得飒然自在,这个人又要以肮脏的心思去玷污她。
他收起了眼中的翻腾汹涌恨意,看着永仪帝平静道:“母妃本也能常伴父皇身侧,只可惜福薄。”
永仪帝快慰地点点头,从前每逢问到李暄关于宁嫔的事,他一向都是避而不谈,若说没有责怪之意,他是不信的。
如同看着他这般反应,倒像是已把当年之事放下了。
永仪帝打量着他高挑的身姿,耷拉的眉眼弯成一个并不好看的弧度,“你长大了,如今都这么高了。初五的明月山围猎,你就伴朕身侧,一同来吧。”
他知永仪帝此番秘密召他回京的目的是什么,云烈军在祁阳一案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盛况。
禁军的人鱼龙混杂永仪帝一向信不过,会场的防卫时宜与巡防轮守就都落到了锦衣卫头上。
任锦衣卫再雷厉风行面对这繁多冗杂事物也一时顾不过。所以他召自己带兵秘密回京,无非就是怕围猎那日生出事端,是以想巩固会场防御,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谢父皇。”他领旨趁着夜色退出宫殿。
司礼监狭小的庑房内,一人恭敬地跪在地上为榻上之人捏腿。
冯谊眯着眼轻轻唤了他一声:“周海?”
“干爹,儿子在呢,您还有什么吩咐?”周海立即挺起了头谄媚道。
冯谊顿了顿,又道:“你在皇上跟前近身伺候也已有七八年了吧?”
周海笑着道:“诶!是呢,多亏干爹提拔,不然儿子哪有今儿这体面日子啊。”
周海原本只是个负责宫前洒扫看人脸色的小宦官,当年被贵人欺负时正巧碰上了冯谊,冯谊便收他入司礼监,认他做了干儿子。
周海也因冯谊的提拔成了永仪帝跟前的红人。如今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他一声周公公。
“你知道就好。”冯谊端着嗓子发出阴沉的声音,“昔日你家中兄弟姊妹卧病在床,还是我大发善心掏的银子给你,这点恩情希望你要记着。”
兄弟姊妹这句话在他耳中飘忽,周海的手突然止住,额间落下了一滴汗,他喘了一声气赶忙伸手去擦拭,急忙道:“干爹的恩情,儿子没齿难忘,儿子将来一定做牛做马孝顺报答您。”
冯谊伸出蜡黄的手轻抚着他的头,睥睨道:“你如今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如今我这里刚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别人都不行……”
第三十五章
▍他怎么回来了?
五月初五, 一大早御驾后面浩浩汤汤跟了一群人随行出了宫,明月山皇家猎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地像个密不透风铁窟窿。
场上奏乐鸣鼓,激扬通亮的鼓声飘荡在辽阔的场地上悠远之音响彻云霄, 宫中驯马司牵来的矫健马匹应着鼓声疾驰卷起场间飞扬的黄沙,
磅礴恢宏的奏乐,无不宣誓着帝王的威严。
永仪帝在左右声势浩大的簇拥下落座, 两旁随行的亲王大臣行完礼后也都按官职位分一一落座。
齐玄望着辽远的猎场,双手放在膝间摩挲着垂在腿上锦衣。如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快意。
突然一袭白衣携风匆匆而过, 李暄一身便衣策马姗姗来迟, 行礼后永仪帝赐他入座。
齐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方才还随着思绪摆动的手指一顿,心中难掩的不安惴惴袭来。
他怎么回来了?
昨夜子时萧今连就来密信说东霖国已尽数伪装好混入自己军中,现蛰伏在京郊百里开外,就等着一声令下传达进京。
待今日行刺一事成功后,届时皇城必会大乱,便可立马举兵以清君侧为名包围皇城,朝中有不少前东宫的势力, 还能尽力一搏扶持李昀出宫。
可远在南岭的李暄如今为何会悄无声息地又回京了?
他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还是带兵回来的?
齐玄扫过李暄冷淡的目光,只能抚慰下自己凌杂慌乱的心。
他清楚李暄同永仪帝的龃龉,昔日皇帝染疫大病一场, 南岭那时无战事,可李暄在南岭充耳不闻, 也不曾回京探望。
永仪帝大愈后一气之下下令他五年不得回京, 他还真就在南岭呆了五年, 父子间从来都隔着一条裂痕,他定是还因着当年宁嫔的事对皇帝心生怨恨。
也许真是碰巧今日归京呢,且照他这不爱插足的性子,今日事发想必也不想牵扯进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座上交谈一派祥和,齐玄阴恻恻的目光又坚定了几分,山雨欲来,这是他们最后的日光了。
季梵在坐上微微低下头满眼盯着手中那只绣着兔子的荷包,场上的鼓乐声被他全然抛之耳后。
荷包上的丝线看着针角毫无章法,歪斜的线头甚至有些抽丝在外,针线历经千回百转才把一只并不怎么像样的兔子立在荷包上。
他眼中起了一丝笑意,想起了昨晚施微把东西塞给他后匆匆离去的那一抹倩影,听说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针法。
手中不由得一收,把那荷包攥的更紧了。
围猎繁杂,他本也是不想来的,奈何宫中规矩不得不跟随御驾同行。
乐毕,两旁立着的骏马早已整装待发。
李衍离座起身向永仪帝一拜,“父皇,儿臣往年疏忽骑射之技,这一年来思来想去实则是懈怠懒散,竟不及父皇当年半分英勇,儿臣惭愧。”
这番话把永仪帝哄得大绽舒颜,李衍一瞧永仪帝大悦,心中也暗暗欣喜:母妃教他说的话果然没错。
他目光闪烁几下,思虑间微微颔首,又道:“是以今年儿臣在府中特地请了一位专教骑射技艺的先生,儿臣日日勤学苦练,为的就是赶上今日围猎,好让父皇指点一番。”
李衍有些心虚地抖了抖手,他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娇贵皇子,硬生生地在昕贵妃派人日夜在府中监督下忙活了一个月,终于马马虎虎学会了骑马。
骑马可以混,射箭却不行,且他一早就买通了禁军在猎场间放了几只打好的野兔山鸡。到时候只要策马去猎场遛一圈,拎着这些事先备好的玩意回来,永仪帝必会对他另眼相看。
“好!”永仪帝难得兴致好,看着这个长不大的儿子居然提出要上场,大悦道,“难得你这般上心,如此,朕也就不多数为难你,你若是能打几只野兔回来,朕必定重重有赏!”
场中一片哗然,众人都没料到昔日游手好闲的二皇子李衍今日居然会亲自提议上场围猎。
眼看时机有变,齐玄目光微微看向立在永仪帝身侧的冯谊,朝他摇摇头,示意还未到动手时。
冯谊顿时心领神会。
李衍嘴角扬起一抹笑,今日他上场除了要争得永仪帝的青眼,实则还为了平自己心中一口恶气,“谢父皇。只是这第一场,也不能让儿臣一个人独去,以免坏了以往的规矩。”
以往每年围猎的规则都是两人成队策马潜入猎场的林中,在林中一刻钟后停止搜寻,两队人马需在一炷香燃烬前回到御前,最后比谁在林子里射杀的猎物多谁就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