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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卿卿动人心(14)

作者:蜀国十三弦 阅读记录

“姑娘醒了!快,去请大人过来!”

阿朝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堵得厉害,脑子亦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跨步进来,屋内众人齐齐拜下去,他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几步便已来到她的床前。

“阿朝,身上还疼不疼?”

是梦吗?阿朝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心口像被细密的银针扎过,连呼吸都一阵阵的抽痛。

她不回答,就只是哭。

谢昶伸手替她擦干,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滚烫的泪珠不断烧灼着他的掌心,谢昶几乎是瞬间乱了心神,朝外怒吼:“医女!”

话落就有一个瘦高的妇人匆忙跑进来替她把脉,然后颤颤巍巍地回禀:“大人,姑娘已无大碍,身上的鞭伤都已开始结痂,这会情绪不稳定,想来是先前受到惊吓所致,民女再开一副安神汤过来,姑娘只待静心修养一段时日,慢慢就能痊愈了。”

床边的人深吸一口气,目光似乎一直定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他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屋内就只剩他们两人。

静得,仿佛只有眼泪没入颈边锦枕的声音。

迷蒙的视线里,男人的面容也慢慢清晰,他的骨相极好,眉眼很深,瞳孔像暗流涌动的深渊,看人时隐隐透着审视,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凌厉紧绷,似与那日棋盘街一晃而逝的人影慢慢重叠。

以及……梦中见过无数遍的,少年清瘦深静的面庞。

两厢静默,耳边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

谢昶试着伸出手,可才碰到她消瘦的肩,小姑娘就过电般地打了个寒噤。

阿朝还未从梁王府的噩梦中醒来,对于陌生的触碰有着条件反射般的抗拒,即便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信任。

也许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毕竟是他救了她,否则她现在不会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

她动了动嘴唇,脑海中走马观花地闪过梦中无数的场景,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快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声:“大人……多谢你……救了我。”

她现在并不知道如何称呼他,就唤“大人”应该不会出错吧,底下那些人都这么唤他。

话音方落,面前的人似乎僵了一下。

阿朝垂下眼睫,有些莫名的心虚与恐惧,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阿朝,”谢昶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才缓慢说道,“倘若你不记得南浔,不记得莲界里,不记得神医谢敬安,不记得院子里那棵青梅树,不记得二壮、虎子,不记得广惠宫的黄大仙,不记得一顿要吃两碗的酥肉爆鱼面,不记得南浔的一花一树,也……不记得我,这都无妨。”

这些年他惯是杀伐果决,沉默寡言,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既然她不记从前,那他就一点点帮她回忆。

“来日方长,哥哥会慢慢帮你想起一切。”

其实从他提到“南浔”二字的时候,阿朝的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

他每往下说一句,阿朝心口尘封的烙印就像是被人揭去一块,血淋淋的皮肉暴露在外面,一寸寸都是刻骨铭心的疼。

眼前一片涣散,谢昶替她止了泪,“阿朝,你应该唤我什么?”

阿朝眼眶酸涩,止不住想哭的欲望。

那个答案就在心底,梦中她可以追在他身后喊上无数遍。

可是现在,她还能吗?

她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回忆不过一纸前尘,她早就不是从前的阿朝了。

谢昶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音,终是没有再逼她。

想要伸出的手顿了下,转而将她身上的被褥掖了掖,“爹娘的事情,日后我会慢慢与你细说。先歇着吧,我让医女进来伺候。”

他停留了一会,终究还是走了。

脚步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阿朝忽然想到幼时逃离破庙的那日,明明上一刻还紧紧牵着她的人,下一刻就再也没有了。

心口酸楚,没来由地委屈,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起身,却低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以及连躺三日后四肢的麻木。

毫无预兆地摔在地上,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阿朝,怎么下床了?”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低哑的嗓音。

谢昶压抑着情绪,正要将她横抱起身,指节却压下一片冰凉的绵软。

苍白的指尖轻轻颤抖着,去寻他的手腕。

隐隐摸到一处极浅的旧伤,她在那处反复摩挲,霎时情难自抑,想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我就是想问……你还回来吗?”

哥哥,出了这道门,你还会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快宠她!!!

哥哥要给阿朝收拾坏人了,宝贝这些年受的苦,哥哥会一样样替你讨回来的!!

第8章

谢昶三日未曾上朝,言官在梁王一派的推波助澜下,连着三日谩骂不休。

尤其谢府戒备森严,围得水桶一般,谁知他暗中在筹划什么!

想到最重视的儿子被人断去一掌,此生无法恢复,梁王就浑身气血翻涌,恨不得将谢昶千刀万剐!

晏明帝对谢昶与梁王向来是一碗水端平,说起当年先帝病重,他还是靖南王的时候领兵北上,在浙江十一府大破淮王大军,以清君侧、诛乱臣之名挥师盛京,便是得益于当年湖州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出谋划策,皇帝自此亲之信之,御极之后更是委以重任。

这名少年便是如今的内阁首辅谢昶。

而对于晏明帝来说,梁王是皇家诸亲六眷中最为近密的存在,晏明帝的母后与已故的梁王妃出身同族,当年以藩王身份入京,梁王不仅在兵力上予以支持,在后来的皇统争端中,亦是梁王力排众议,支持晏明帝继统不继嗣的决定。

晏明帝对梁王心存感激,只要他这个九叔不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皇帝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宿郦入宫替谢昶告病的那日,同时带来了殷重玉强占民舍的罪证,白纸黑字,都是无辜百姓泣血的控诉。

皇帝这一回终于是沉默了。

当日宿郦是这么说的,“大人的确因梁王世子一案劳心过度,今晨卧床不起,待来日罪证搜集完整,必定连同昨日寿宴风波一道,给陛下一个完整的交代。”

言下之意,手中这份密密麻麻的罪证仅仅是其中之一。

皇帝并不糊涂,心知谢昶并非沉迷女色之人,相反这殷重玉的品性,皇帝心中多少有杆秤。

他有意给谢昶时间,说待其病愈还朝再作论断,架不住梁王和群臣咄咄相逼,派去谢府的太医回来后,给出的诊断结果明确表示“谢阁老忧思过甚”,梁王尽管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第四日一早,梁王打定主意,倘若皇帝再为谢昶遮掩罪行,必请动三法司与京兆府一同上门拿人,讨要说法。

迈入太和殿那一刻,众人纷纷抬眼,那大殿正前方一身鹤补绯袍、神情威冷之人,不是谢昶又是谁?

一些趋炎附势的官员前几日倒是口口附和,今日首辅在殿,弹劾的声音都弱了一半。

梁王多日有气没处撒,随着殷重玉伤口再度恶化,怒意几乎达到顶峰,当朝指责谢昶数番罪行:“谢阁老与我儿妾室私通为其一,恶意伤我儿性命为其二,逃避拖延为其三,今日当着陛下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请谢大人给本王一个解释!”

腹稿打了千遍,等的便是这一刻。

说到这个份上,龙椅上端坐的皇帝也不由得捏了把汗,“谢爱卿,听说这玉氏如今在你府上,可有此事?”

众人的目光都悄无声息地落在那鹤补加身的当朝第一人身上。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岂能想到这位素日冷静克制的谢首辅竟敢从梁王世子房中抢人,甚至纵容下属出手伤人,不知该说他年轻气盛,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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