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每天都想闹海(120)
“两位仙子,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婉露请她二人入座。
两人寻了各自的软垫坐下,接过茶盏便是一口饮下,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这后山的猴子是何等何等的野蛮,全然不把她这沧云宫的小主放在眼里...白钰和婉露听得直发笑,只有寂遥无甚表情,似乎另有所思。
是夜,正伏在案头钻研佛经的婉露,手边飞来一片竹叶,她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为她研墨的白钰。
那人只是淡淡一笑,“去吧。”
白钰立在二楼的窗格旁,目送仙子的身影远去,渐渐融进无边的雾色中。
山中雾大,再加之风雪漫漫,月光十分黯淡朦胧,她来至松岗不久,便听见积雪被碾压粉碎之声,回身望去,白衣翩翩的天帝也正凝视着她。
隔绝两人的,是重重风与雪。
“陛下...”她不晓得,还能这般称呼他几回。
“你...喜欢他?”他近前一步。
“嗯。”她点头。
“真的想好了?”再近一步。
“嗯...”她点头。
“你们...可是已灵修过了?”人已行至跟前,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
“陛下?”婉露下意识地摇头,蹙眉道,“还请陛下自重!”
自重?
寂遥笑了,是啊,是他失态了,私事从来不在他们交流的范围之内。他们是君臣,是主仆,界限分明,绝不越雷池半步。
天宫的传言,他也是听过的,说婉露暗慕他,他信;但若说她奢求天后的位子,那完全是无稽之谈。他从未想过,要和婉露有什么结果,毕竟都一万年了,再多一万年或者几万年,又何妨呢?...
他都以为,千年万年就要这么过了,你却告诉我,你要走?
“若是本座...不同意呢?”他冷声道,“若是本座不同意你的请辞,你...又待如何?”
“陛下...”婉露深深叹息,“放我走吧。”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除了请辞便只剩...叹息?
“婉露,你忘了吗?万年前,你我初相识,我是小小经文官,你是我的侍婢。藏经阁虽然清闲,但正好适合修炼,我们在那里度过了几千年,先天帝不仁,凌霄殿风诡云谲,但风波并未延烧至藏经阁。直到,我与南泽相遇...”
天帝深陷回忆之中,语气颇为感慨,“我们忍辱负重,步步为营,一点一滴积累威望与人心,终于,从幕后走至风口浪尖,最终拔得头筹,一举登帝。但这只是刚刚开始,当沧云渊和南泽在勤政殿里争执不休,而我只能作壁上观闭口不言,我这个天帝,分明是个摆设...风光抑或磨难,那样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这些,你可都忘记了?”
这算是在挽留吗?大概算是吧。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忆起这逝去的万年光阴,但这些岁月,是他们一同走过的,最好的证明。
今夜的天帝,意外的陌生。
她自然是都记得,她甚至还记得,这一万年,怀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心思,每逢夜深人静便百转千回隐隐作痛...流言蜚语,如四处招惹漂浮的尘埃,她都不曾辩解过,毕竟,这的确也是事实。
从始至终,充耳不闻装傻到底的人,只有天帝。
她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漫不经心,这样的事不关己,他们之间,早就没有私事可谈了。君是君,臣是臣,现在跑来说这些,又有何用?人心死了,是在这一万年间,慢慢死去的,这道时间的枷锁,已经锁不住任何人了。
“陛下,光阴易逝,流水不复,莫强求。”
婉露走了,君臣的礼仪也懒得周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背影。风声呼号,雨雪漫卷而过,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二人发上、肩上,已是落满了雪。
他却微微阖眼,莫名笑了,呵,今夜风雪吹满头,也算人间...共白首?
在往后漫长的一段时光里,寂遥终才恍然明悟,这个峨眉风雪夜,是他和婉露这万年来,靠得最近的一次。
白钰仍是立在窗口,自婉露离去后,便不曾挪动过。
说不忐忑,那是假的。
万年君臣,这其中有多少秘辛,岂是外人能揣测的?他也想过,寂遥大体会用哪些说辞来留住他钟爱的臣子,但无论是何陈词,只要露儿心意坚决,便都做不得数。
第六十八章
婉露回来的,比他预想中要早得多。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拂去她肩上、发上的落雪,小手冰凉,合在手心里慢慢温着。他明白,要挥别一段过往,并非易事,仙子很勇敢,也很决绝...
这都是,因为他啊。
白钰默默于心底起誓,他会用行动证明,她失去的,都是不值得留恋的;今后所得到的,都会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