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番外(84)
“昭……”残魂终于张开唇瓣吐出一个字,只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兆昭疲倦的神情激动起来,一面将身上的魂力注入残魂体内,一面温声道:“师兄,我是兆昭啊。”
“你疯了?你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这样折腾就是找死。”姬眠欢看不下去兆昭这行为,抬手想阻止两者之间的魂力输送。
“我只是给他我的魂力,至于魔神剩下的神力,我都给你。”兆昭不顾姬眠欢的阻拦,强硬将魂力输送过去。
姬眠欢冷冷看着他道:“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这只是一抹残魂,主魂恐怕早就投胎转世多少回,不知结了多少尘缘,而你早就被一碗碗孟婆汤洗得干干净净,哪怕就此死了,又有谁为你所谓的情掉几滴眼泪?”
“我不为谁的几滴眼泪,”兆昭看了姬眠欢一眼,他抬手将魔神的神力传给姬眠欢,回望过那对着他温柔笑着的残魂,心里涌动出浓浓的怀念,低声道,“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我的心。”
姬眠欢抿着唇不再说话,只淡漠看着这一切。
兆昭的魂魄开始涣散,渐渐不再动作,仍然维持望着柳青残魂的姿势,身上因为神力的殆尽金光不再,又因魂力的散失灵智不存,变成如残魂一般的木讷。
“昭…昭,”最后一点魂力也注入柳青的残魂,才好似片刻恢复过神智,目光里露出几分困惑,嘴里一遍遍念着,“兆昭,昭昭……”却不知为何而念。
要听的那人也已然听不懂他口里说的是什么,整个魂魄碎成细小的星子,弥散在山野月色间。
“走吧。”姬眠欢站在原地看着兆昭的魂魄消散干净,才将柳青的残魂用魂丝牵着收拢。
这主魂缺了一抹投胎转世时必定是灵智不全,生下来就是个痴儿,他送佛送到西,把这抹残魂送归到柳青转世那里。
残魂跟在他身后,转头回望过已然空无一物的古阵地,竟眉头微蹙,回过头继续赶路,又仿若听到一声呼唤在耳边。
——师兄。
只是待他疑心回过头,此地只剩山石野风。
造化弄人,缘分阴错阳差。
玄宫的空地之前,呼那策手执长剑修习剑诀,长剑破空气势凌然,四周空气都顺着妖力波动,他忽而收住剑,腰骨挺直,眉目寒霜望向一旁黑暗处。
“出来。”
那处便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慢慢走进光亮处,却是已然更名为拓跋斩雪的狼十六扭捏着挠头走来。
“鬼鬼祟祟,化形后便得意,夜里偷摸溜出来了吗?”呼那策收剑入鞘,脸色缓和下来。
“我不是,就是想见王上得很。”拓跋斩雪凑过来,他化形的日子不算太长,还保留着些许幼崽的习性,便想扑进呼那策怀里,被提溜着后颈皮时颇为委屈不解。
呼那策暗暗隐住笑,补偿般揉揉他脑袋,“问问你哥哥如何做个将军,也问问你哥哥,什么是化作人后不该做的。”
就怕炎地里的后辈都和他一样什么也不懂,被人骗个一干二净。
“哥哥最近奇奇怪怪的,”一提起拓拔燕玉,拓跋斩雪面色便略微气恼,“说要给我带的烈加花也不给我带,什么都忘了!脑子也变得笨笨的,好像不认识路一样!还要我带着他到处走。”
呼那策蹙起眉,心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今夜还真是热闹。”
将拓拔斩雪送回洞府,临着回到玄宫前呼那策又遇到慕容潇,一身白衣单个影子站在那,像是等他许久了。
“不放心你,”慕容潇向他身后瞥一眼,几步走近,手指搭上呼那策的脉搏,妖力极快在他周身游走一周,“突破妖王看来就在这几日。”
“我心里很是不安,”呼那策收回手,他眉头蹙起,指尖捋直微皱的袖口,“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双金眸抬过来,宛如钉子刺到慕容潇心头,禁不住垂下眼避开。
“他不肯说,你也不肯?”呼那策道。
“这几日,炎地要拜托给你和师父,”见慕容潇不肯开口,呼那策转而说道,“春祭的这档子,个个松懈时候,得防着那些包藏祸心之人作乱。”
“可有什么不妥?”慕容潇知呼那策定时察觉到什么。
呼那策没立刻回话,只是抿着唇,像在仔细回忆什么,半会儿才开口:“当年的月祭大典,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同公仪子濯交战,半分意识也没有,浑浑噩噩?”
“是。”
“当年见识不多,才不明白,”呼那策道,“如果不是遇见姬眠欢,我恐怕始终无法相信有那么一种精巧的东西,叫做魂术。”
“…你怀疑他?”慕容潇心下微诧。
“你怎会这样想?”呼那策摇头,“我不是怀疑他,我是怀疑狐族。”
狐族和姬眠欢并不同心,就算有狐狸把手动到炎地里,也并不能当做是姬眠欢的意思,只是这苗头出来,定不能继续扩大,夜长梦多。
“那明日可要挨着检查一遍炎地的族民?”慕容潇问。
“不,我已在他身边插了暗应,魂术诡谲,若查不出来反倒打草惊蛇,”呼那策冷静道,“静待其变,引蛇出洞,我倒看看他们想要什么。”
“帮我看好拓拔燕玉,叫师父把禁地周围的严防,不,那些防守也不能尽信了,只能让师父将禁地的禁制加固。”
“只管交给我,安心突破去吧,”慕容潇替呼那策关上门,忍不住透过门缝看着他,“你可一点不怀疑我会被魂术控住。”
“若是能困住你,”呼那策也透过那门缝回望,轻轻哼笑一声,“不若来直接控住我来得便利。”
也跟着呼那策笑一笑,将门完整合上,慕容潇便后退转身。
“潇。”宫门重新推开一条缝,呼那策平淡的声音搭着冷湿的风传过来。
“母后的事,我也猜得差不多的…如若真是,因为我,因那一根骨头,要献祭上她的血肉和魂魄,才能成就我,保全我,留下我。”
“我不会从前般钻进死胡同,起码…”
“她拼上性命留下我,总要有原因,我知晓…父王是并不那么喜欢我的,如果要母后的命换我,他是不肯的,所以一定是母后留下我的原因,让父王也要低头退步。”
“师父不肯告诉我,但我知道他知道。”
“而你,也只肯告诉我一半,我不信你不知道剩下的一半。”
呼那策的声音平静得像慕容潇耳畔绕过的风,动静微小,凉意却明显。
“…太晚了。”慕容潇开口打断他的话。
“明天再说吧,好不好。”
“…不,我非要弄清楚不可,”门被大力向推开,呼那策直直看向慕容潇,“生而异象者命皆不凡,神龙有五彩祥云,神凤有百花齐放,我知晓自己不是个祥瑞,不值得那些喝彩和期待,只是。”
“牺牲总要有意义,”他声音低下来,再开口时喉咙哑了一样,“而我能为她带来的意义呢…在哪里。”
“你听着,”慕容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呼那策身边捏住他的肩膀,手指用力到隔着衣物近乎嵌入呼那策皮肉里,“我只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
“那就是你不欠任何人,不用为谁偿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有,你只需要…活着,活着,你知道吗?”
“就当是…为了凌长老,为了姬眠欢,为了炎地,他们没了你会怎么样?”慕容潇说到这里,那双眼睛里都好似重新点亮神采,祈求望着呼那策。
而后再问,慕容潇什么都不肯说了。
但知道这些其实也就够了。
月色照进玄宫内,姬眠欢一走,呼那策便同从前一样没了睡意,单是坐在书桌旁拿起笔,他看了好几次窗外,总疑心这里不够亮,会让害怕黑暗的人无心逗留,便不踏实地起身点上几盏灯。
将炎地里的部署在纸张上重新排一遍,末了见桌上还剩几张纸,竟也无端勾着心,一时思念如潮生,提笔落了几句相思话,想起拓拔斩雪提的烈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