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番外(51)
“你是妖啊,”姬眠欢将张乐成丢在地上,他蹲下身靠近习颜,怜悯地摸摸她身上丑陋的烧伤,“你是妖,身上的妖气虽然不强,也不是他一个人类受得下的,就是你害死他的呀。”
“你想和他成亲生子,你以为自己有着人类的皮囊,就是人,就可以与他像普通夫妻吗?”
“告诉你,”他轻轻凑近习颜的耳朵,“人和妖生下的孩子会吸干娘亲所有的修为和妖力。”
“这种怪物出生就会要了你的命,早晚要发疯杀了所有人,包括你的爱人。”
“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妖,为了所谓的爱。”
“不顾自己的生死就算了,爱人,孩子,都不考虑。”
习颜惊恐睁大眼睛,大颗的泪珠不停滚落,她摇头哽咽,姬眠欢摸上她的腹部,唇尤带笑,声色柔和,“你怀了孩子,对不对?”
“不要生下来。”
“我替你杀了吧。”
他的手化作尖锐的狐爪,习颜绝望地呜咽,可挣脱不能,只能认命闭上眼。
“够了。”
金色的妖力缠住姬眠欢的胳膊,呼那策忍着怒意,寒声道:“在人间界造杀孽,你就半点不惧雷劫?”
压迫感渐渐消失,习颜彻底失去力气倒在地上,她忍着哭声一点点爬向张乐成,身躯沉重拖过碎石地。
好疼。
她透支妖力,眼前已经开始模糊,终究支撑不住合上眼。
一粒奇香的药喂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吞了进去,从干涸的妖核内奇迹般迸出温和的妖力,不断修复着她身上的损伤。
断骨,烧伤,赤狐的身躯上的一切丑陋疤痕都在缓缓愈合。
习颜睁开眼,只能看到一截净白的衣摆。
“不必担心,他会没事的,”慕容潇望着一旁对峙的二妖,安抚道,“他虽妖气入心,不算无药可救,你闭上眼安心吸纳清心丹吧。”
“多谢仙君。”习颜下意识感激道,在她心里善良救世之辈均是道馆里的神仙。
那些蛮不讲理的修士除外。
“仙君?”慕容潇有些惊狐妖这般说法,他笑了一声,指尖点入习嫣额角助她吸纳清心丹,“我非仙,亦是妖。”
“不必谢我,这药,是他给你的。”
习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顺着慕容潇的指尖看去。
竟是那只一开始用妖力将她强行镇压的妖。
慕容潇带着赤狐与张乐成另寻一处疗伤,洞穴又恢复成一开始空荡的模样,从外吹进来的风极冷,呼那策虽感觉不到,却觉得此刻心在打颤。
“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我。”良久,还是姬眠欢先开口,他的眼睛微红,面上还是一派笑意。
“我是为她好。”
姬眠欢垂下眼,等着呼那策怒斥他心狠手辣或残暴冷酷,他甚至想过呼那策会一句话不回,直接失望离开。
一想到这里,他的手忍不住颤抖,几乎要克制不住杀念。
杀了呼那策再自杀,或者现在就杀了自己。
或者呼那策改变主意,杀了他夺走真知镜,自己去寻找幻境的答案。
他咬住舌尖,没有办法抵抗血脉的残缺带来的癫狂,分明抬手就能以半领域困住呼那策,却想落泪,求对方垂怜。
他好像没有办法,对着拥有自己一只魂眼的呼那策,他像大开城门的降将,对着新王除去被剥夺一切等待审判以外。
无力,也无心挣扎。
“别怕。”
可那只能审判他的妖,将他抱进怀里,一只手轻抚上他的银发。
“不会的,”呼那策抱紧浑身冰冷的姬眠欢,他笨拙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姬眠欢的头,低声道,“别怕。”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
姬眠欢缓缓伸出手抱紧呼那策的腰,他靠在呼那策肩头,双眼猩红,这一刹那,他用尽毕生所学的魂术控制住呼那策。
一遍又一遍问,“真的吗?”
一根牵魂丝离呼那策的咽喉只有半寸。
“若有所负,神魂俱灭。”
一滴温热的泪从霜白的眼睫掉落,他最信任的魂术告诉他,绝无虚言。
无论前尘旧梦,还是此间山月。
呼那策总是对他一颗真心。
第45章
“不想…变成那样。”
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拂过呼那策后颈,姬眠欢松开所有的魂术,他眸中殷红淡却,禁锢呼那策腰的手却舍不得放开。
可他还有回头路吗?他不是呼那策想的那样对未来恐惧,他是对过去恐惧,他已经发过疯,杀过许多人了。
不论敌友,不论亲疏。
“不会的,我在,”呼那策轻轻拍着姬眠欢的头,他松开怀抱,捧起姬眠欢的脸试探亲吻了一下对方抿紧的唇,又生疏地用手指抹掉霜睫上的泪,“这样奇怪的修炼,你有觉得好些吗?”
“哥哥,”姬眠欢突然笑出声,看着眼底隐有担忧的呼那策轻声道,“笨死了。”
呼那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对玄池的意图,可即便知道,也并未与他生疏,他想放弃思考,放弃筹谋与心机,无条件相信呼那策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既然呼那策说不会,在姬眠欢真正发疯之前,他都信自己绝不会变成那样。
姬眠欢伸手摸摸呼那策右耳的耳坠,故作轻佻笑起来,“哥哥今夜怎么好像是初次?”
他怕呼那策面皮薄难堪,将发情期一词模糊下来,谁料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依旧懵懂,好像未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姬眠欢只好直白道:“发情期。”
“发情期?”呼那策念起这几个字,像是极为陌生一样,他困惑道,“那是什么?”
姬眠欢瞪大眼,他伸手捏着呼那策的脸往外拉,眼睛盯紧那张隐隐升起怒意的俊脸,不可置信道:“没人告诉你吗?”
“松手。”
盯着呼那策危险的眼神,姬眠欢也舍不得撒手,他胆大包天继续捏,认定呼那策会纵着他,锲而不舍问:“伯父不曾告诉你?凌长老也不曾告诉你?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哥哥?”
怎么什么也不知道,难不成都要自己来慢慢教?
姬眠欢转念一想,登时喜上眉梢,觉得倒也不是不行。
提到父王,呼那策沉默下来,平静道:“父辈忙碌,一些小事如何去打扰,不过若你所说的发情期是今夜妖力紊乱失常,确实是这么多年头一次。”
“哥哥从前,是不是刚成年就遇到了一些事情?”姬眠欢揣测。
“寒潭,在里面被关了数百年。”从寒潭出来以后,又枷上锁心阵,呼那策勉强回忆道。
“怪不得了……”姬眠欢自然知晓呼那策口中的寒潭是什么,亦猜到锁心阵,如此才过得一直无情无欲。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打抱不平。
“凌长老就罢了,伯父毕竟是生父,怎得也不闻不问的,一句也不告诉哥哥。”
呼那策摇头往外走,打算去看看习嫣二人的情况,慕容潇已经将整座山隔绝,修士之中没有修为高于他的,这才保全一夜安稳。
走出洞穴夜静林深,呼那策望着天上的月亮,忽而感慨道:“传闻人间的月亮是仙界月亮的投影,不知几分真假,又说仙界的月是古神的一只眼睛。”
“妖界的月亮还是妖神的神魂呢,”姬眠欢接话道,“说来太阴妖神与古神,系一体双生,都是天道之初孕育的神明。”
“都说太阴妖神性冷,古神性温,可都是创世之神,高高在上,恐怕抛去外壳都是一样的冷心冷情吧?”
说到这里,姬眠欢敏锐觉得冷心冷情这一个词太熟悉。
他目光悄悄落到呼那策背影,心想呼那策的一生都在护全族民与潜心修炼上,甚至发情期都毫不知情。
还未成神,好像已经丢弃七情六欲,有了神的冷漠与淡然。
可这并非呼那策本身的选择,他本来应该是一个极温柔的妖。
这是父辈给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