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番外(112)
“这,”兰拾并不懂卦,只得问,“这啥意思?好的孬的?”
“六十四卦中的坎卦,”兰芝说完面前的两个男人都没说话,知晓他们不明白,她又继续解释道,“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这一卦又叫坎为水,坎本就为水为险,既坎为水,就是两坎相遇,险上加险,且坎为刑法卦,又是伤卦,血卦,有欺骗上当之意。”
料想二人也听不懂卦辞和爻辞,兰芝便直接道:“是下下卦。”
“恁娘的,这卦的意思是咱跟着过去就得死是吗?”兰拾怪叫一声,他知晓自家妹子在卜卦上的天赋向来惊人,不然他们也不能从一个中型门派这么快就跻身上流,既然兰芝说此行凶险下下卦,兰拾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此卦极险,我们六神宗本不算顶起眼的门派,还是早些抽身,莫要被眼前利字蒙蔽得好。”兰芝收起手中铜钱放入随身荷包。
林知落道:“那,旁的人,可知此行极凶极险吗?”
“你要说出去?你小子是不是有病啊,”兰拾揪住林知落的衣领,双目瞪圆,唇瓣翻飞一通骂,唾沫都飞到林知落脸上,“你管这管那,你他妈谁啊哪路神仙菩萨?能不能长点脑子,现下沧海派统领各宗,此事本就是心照不宣说不得的腌臜,你这一嚷嚷想破坏苍羽的计划,打他的脸,撕烂所有人的遮羞布,他会留得下你?臭鱼烂虾就别总想着学别人当英雄,滚回你的大阳山,你不用作为,不用愧疚,等他们这群家伙死了,天梯也打开了,就可以一边正义凌然地痛骂他们,一边庆幸自己没死,天梯也开了。”
“你要是实在现在就想死,本来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你他娘的死了就死了,别连累我妹妹和我,现在要是偷偷走不会有人发现的!我们也算是救你一命,你要是把你那伪善收一收,有点真正的良心,就别在这里打肿脸装胖子,害死我和兰芝!”
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难上难下,只能涨红脸,林知落却难开口,心里不得不承认兰拾说中了他内心的不堪心思。
自以为是的正义是虚伪害怕牺牲流血的伪善,他双颊像被人直接打烂一样,火辣辣的疼,兰拾见他半天屁都崩不出一个,冷笑几声松开手,即刻离开了房内。
“哥哥他就是这样……你莫多心,我知你好意,只是我们如今也只能自保了。”兰芝轻声劝慰替林知落倒了一杯冷茶。
“我,是我想的太少,对不住,这屋里好像有些闷,出去透透气。”林知落低头起身,步伐匆匆跨过门槛。
那杯茶的凉意透过瓷杯传到兰芝指腹,她望向门外的收回目光,闭上眼轻叹。
沧海派落座高山之上,四周云雾缭绕,正合人间所想的仙境,山高生寒,林知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并不习惯此处。
大阳山是靠近人间的一座小山,里头的弟子许多都是穷苦人家里抛下的孩子,被林知落师父——大阳山的前任掌门捡回去的。
师父根骨不好,未能突破元婴就圆寂,林知落是茅椽蓬牖里飞出的鸟,他俯视身下的山,便以为自己是一翅遮天的凤,能够庇佑一方宁静,待到踏入天际,得见群鸟争鸣,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身下的山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地间石头一块。
若是不将自己看得太重,认命做朝生暮死,无足轻重的蜉蝣,恐怕就不会如此辗转痛苦。
其实很简单,就像兰拾所说只要抛下那点伪善,甚至不必卖命加入舔血的勾当,甘愿龟缩一隅,好过连被人嘲笑的话都没命听。
他好似忽的矮了一截,低头走过,总对旁人的视线感到难堪,脚步加快要走到无人处,因太过匆忙竟与一孩童相撞,却听闻脆生生一句:“掌门!”
“诶!”林知落一下抬起头,他眼眸一亮,惊喜地抱紧眼前乌发白脸蛋的小娃,“童童,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让大长老带我们来的,听说掌门要去天下第一门派沧海派,我们也想来看看,雅雅和尔尔都跟着大长老,我方才瞧见掌门在这里,一时顾不得他们自己跑过来了,”童童说着,一双手忽的从他身后伸过将他抱起来,然后狠狠对着那小脑袋严厉地一敲,“哎哟!”
林知落一见师弟李烨自然喜悦,不过很快神情低落叹了一声,“你怎么把他们带过来了,此次的事,可真是大难临头了。”
第92章
青云殿内,气氛一时凝固到冰点。
楼江犹豫一番,还是行礼退出去。
殿内只剩谢一凡和苍羽二人。
“何时教过你欺瞒师长。”苍羽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谢一凡掀起衣摆屈膝跪下,手掌撑于地面,他垂下眼,忽而抬起头道:“弟子不明白。”
苍羽神色淡然道:“何事。”
“师尊说蛇族困顿麒麟,可我分明见那万妖林中的蛇以身相护,虽死不惜,那混血妖怪被拧断脖颈,麒麟便哀嚎恸哭…我亲耳听见,他唤那万妖林的妖怪爷爷。”
谢一凡压下心中的忐忑,他的背脊在发抖,忤逆着整个修真界乃至三界中最为强大的修者。
哪怕这是他的师尊,也不能减轻半分恐惧。
“不错。”那轻飘飘的声音波澜不惊,传到谢一凡耳朵里只叫他觉得自己听错,错愕僭越直视苍羽,那坐于小几旁的仙尊脸色依旧如常淡漠。
“那师尊为何……”
“他们是没有错,可这和我要麒麟,要他们死,没有关联。”
这几句话如若轰隆巨响的雷,一下就将谢一凡震聋,呆滞原地,不知所措。
“我要麒麟祭剑,要狐妖为祸人间,要借此攻打妖界,他们都没错,可我就是要这般,”苍羽侧身拿起小几上的茶杯,垂眼看着茶壶嘴里汩汩流出的浅色茶水,轻描淡写,并未在意这让谢一凡内心如何震碎,“我要聚集妖族的灵器,要引落妖月,以此捕捉妖神的残魂。”
“我无意毁灭一界,只是要破开天梯锁链,非三界之外的强大神力不可。”
“天梯一日不开,世间无一人可成神,灵脉日渐枯竭,不出万年,整个修真界就会消亡。”
“不开天梯,三界俱亡,到时何来对错之分。”
“我来时,见过苍北师叔了,”谢一凡捏紧双拳低声道,“我想……”
“那你便同他去试吧,看看能说得动谁,”苍羽端起茶盏微抿一口,抬指将谢一凡弹出青云殿,“去吧。”
好在反应及时,谢一凡稳住身形并未摔倒在地上,将腰间的剑取下放在青云殿的石板之前,而后毕恭毕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他额前沾灰,眼眶微红:
“弟子谢一凡,忤逆师长,又有欺师之举,实乃不孝徒孙,枉受师尊多年传道授业之恩。”
“犹恐玷污仙尊名节,如今自愿脱离师门,又一无所报,只得将此剑归还。”
青云殿前再无一个人影,大门前的石板上躺着一把极品玄铁剑,越静,连风过叶落的声音都没有,室内的人与影相吊,唯杯茶倾语,并未看那把剑一眼。
“一凡。”
楼江在青云殿山下等候许久才见谢一凡下山,瞧见谢一凡腰间佩剑不见,抓起他手腕问道:“你的剑去哪了?”
“还给仙尊了。”谢一凡一开口,楼江便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叹一口气,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道:“此去凶险,你就待在此处安心闭关修炼吧。”
“师叔,我想去见那些宗门的掌门。”谢一凡道。
楼江皱起眉道:“去找那些做什么?”
“师……仙尊说我可以去试一试,他说,看我能说服谁,我想我定要去做一做,才知道有没有转机。”
“此去妖界若是能有幸得到几只妖兽,心肝泡酒,四肢炼材,血液做药,定然是极妙啊。”一道袍老者捋捋花白的胡须,雪白眉须长长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