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98)
“你!”
谢老夫人气的脸色涨红,眼前发晕。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偏偏今天接二连三的遇见当面打她脸的人。
薛氏见她这样,便斜着眉目道:“老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谢尘这次瞧着是栽了,总不能还要拖着我们戚国公府一起倒霉啊!”
“你,你这毒妇——”
谢老夫人咬牙吐出几个字,脸渐渐涨成猪肝一样的紫红,接着双眼翻白,向后仰倒,竟晕了过去。
“啊,老夫人!”
“快去找大夫,老夫人昏过去了!”
薛氏显然也没想到会将人气昏过去,见眼前乱成一片,也没人再有闲心理会她,便赶紧领着丫鬟去寻戚白玉了。
而玉漱院中的戚白玉,见了母亲过来,也是有些惊讶。
薛氏一见她,也顾不得详细的解释,只道:“玉儿,让丫鬟简单收拾一下,你快和娘回家去。”
戚白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不是父亲说了什么?”
薛氏道:“你父亲没说太多,但意思是谢尘这次失了圣宠,就算这次能逃过一劫,也再难起复,我们戚国公府没必要被他拖下水。”
戚白玉听了这话,眼眸沉沉的,忽然呵呵笑出声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眼里还有泪水滑了出来。
·
韶音阁。
白歌半靠在床榻上喝完了一碗汤药。
隐隐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她随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辛妈妈将汤碗接回来,喂了她一嘴的蜜饯,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精致的紫铜手炉。
一旁的小招接口:“刚刚听说是谢老夫人昏过去了,下人们正急着叫大夫呢。”
她有些奇怪的道:“最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去厨房的时候,总觉得这府里面气氛怪怪的,好像人心惶惶的,而且我发现这几天那个李滨总在我们院子里晃悠,他不是谢大人的近随么,怎么这么闲?”
白歌嚼着嘴里酸甜的杏干,压下了药的清苦。
“我看你这张嘴,你也是没个闲时候。”
辛妈妈随手拍了小招一下,递了个眼色给她,小招立马把嘴闭上了。
白歌只当没有瞧见两人的小动作,她洁白柔软的手指拨弄着手炉上精致的刻痕。
自从那日谢尘离开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谢尘临走前曾说了,他最近会很忙。
在忙什么呢?
虽然韶音阁如今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可有些消息难免也会口口相传,不用说小招,就连白歌自己也能偶尔的从几个丫鬟不安的神情里感受到些许异样。
想起那天深夜里,他半跪在自己床头时说过的话,她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一时之间,各种阴暗晦涩的念头浮上来。
白歌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她其实所求不多,只要裴桓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便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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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国公上谢府将谢尘的夫人戚白玉接走,并因要求和离将谢老夫人气昏的消息,不知因何缘故走漏了出去,很快在京中散开。
一时之间,京中许多权贵倒是同情起谢尘了。
不久前还是风光无两的吏部主事人,忽然之间被人攻讦,失了圣宠,丢了官职,下了大狱不说,如今更是连岳家都来落井下石,踩上一脚,不由就让人唏嘘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就在众人都顾着看热闹,想等着三司会审的结果时。
二月初十,辽东的消息传来,炸起平地一声惊雷。
辽东北部的鞑子有异动,再次大举扣关而来。
自从元康帝即位后,一直蠢蠢欲动的阿速部,在这个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撕毁了表面的和平。
这一消息传来,朝野震动,没有人再有闲心去关注曾经的吏部侍郎在刑部大牢里怎么样了,就连原本准备的三司会审也无限期的后延。
所有的朝臣都把目光对准了辽东的这场战事上。
在焦灼了两日之后,大朝会上元康帝钦点了定远侯莫廷绍任辽东卫都指挥使,即日赶赴辽东阻敌。
刚下了朝会,莫廷绍就被不少大臣围了上来,他身量高挑挺拔,眉目俊朗,站在人群中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小侯爷,鞑子凶悍,要多加小心!”
“哎,小侯爷如此英伟神武,此次前去必定能立下大功,凯旋归来啊!”
“小侯爷——”
被围在人群中的莫廷绍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正想寻个法子脱身,就见不远处小步跑来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
“莫候爷,陛下召您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莫廷绍跟着内侍到了乾清宫西暖阁,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元康帝才出现。
他刚叩拜行礼问安,便被元康帝拦下来。
“行了, 甭跟朕这客套了。”
元康帝走到他身边,一把架住他,笑着道。
莫廷绍也是笑笑,没有坚持, 站起身来。
元康帝打量着他, 有些感叹:“靖安二十八年辽东与阿速部一战时, 你也才十三岁就跟着你父兄上战场了, 可惜了你父兄在那场战事皆尽忠殉国, 如今朕又钦点你去辽东打这场仗,你心里可有怨言?”
莫廷绍手握成拳,眼角处一条浅浅的疤痕仿佛笑纹,轻颤抖了下, 眼神中带了点血光。
他沉声道:“不敢欺瞒陛下,臣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多少年来,他每每夜晚闭上眼睛, 眼前便是尸山血海,是父亲染满血污的脸, 是兄长被箭矢扎成刺猬的身体。
那时不过十三岁的他, 麻木的将兄长身上的箭矢砍断,用麻绳将父亲和兄长的尸体绑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 竟将他们都从战场上背了回来。
元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定远侯一脉的男儿, 不失血性, 不过此次明着是去和阿速部正面交锋, 实则有更重要的事情,朕要交代你。”
元康帝走到桌案前,那了一个信封递给他。
莫廷绍有些疑惑的拆开来看了一眼,顿时涌上怒火,震惊的看向元康帝。
“这,这是通敌叛国,他怎么敢?”
元康帝面色沉凝的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莫廷绍翻到了第二页,神色里多了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已经明白了元康帝见他的目的。
元康帝看着他道:“幸好我们提前知晓了情况,你此次前去辽东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都要按布置好的来。”
莫廷绍瞄了一眼信上那个本应出现在刑部大牢里的名字,对元康帝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元康六年,二月末阿速部联合周围部族,率十万精兵分三路,侵犯辽东边境,来势汹汹,且兵力远超朝廷的预计。
辽东守军被逼的节节后退,看这架势,阿速部仿佛有一举南下打下北京城的野心。
战报每天一封传入京中,似没有一个好消息,致使朝中人心惶惶。
而就在辽东战事焦灼之时,江西兵变的消息也跟着急传入京。
昌王反了!
昌王以元康帝得位不正,暗害当年的成元太子为由,在江西举兵造反,意喻拨乱反正。
这一下,更是在朝中炸了锅。
朝中由上至下,文官武将,宗室勋贵,皆是心中綴綴,又忍不住对昌王这番话将信将疑。
事情到了这一步,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局面似有高人排兵布阵,早有预谋了。
先是北面鞑子起兵,吸引朝廷的视线和注意力,紧接着江西起兵,又扯出这样一张皇帝得位不正的大旗来,将朝中的人心搅浑。
这一南一北,两面夹击,又有谣言四起,人心浮动,几乎是把元康帝架在火上烤。
而最近一次的大朝会上,元康帝阴沉的脸色也证明了这一点。
三月中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整个京城却是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