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9)
两人每日用过了饭就会凑在一起闲话,戚白玉会给她讲一些京城中的八卦趣闻,而白歌也会与她说起江南的人文风俗,两人处的倒也愉快,几日下来便十分亲近了。
而白歌入府第二日,就被戚白玉带着去拜见了谢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
白歌这时才知道,原来戚白玉的夫君谢尘居然是庶子,序齿行三,在谢府对戚白玉正经的称呼应该是三夫人。
不过谢家嫡出的谢大爷没得早,那位大夫人寡居多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
谢尘又是如今谢府的当家人,府中的下人,大多也就直接称呼戚白玉为夫人了。
而谢家同辈儿的女儿,谢尘最小妹妹的谢如眉,前两年也出嫁了。
谢家人口如此简单,戚白玉又没有孩子,膝下连个庶子也没有,再加上白歌这几天,也没瞧见过自己那位声名煊赫的姐夫,戚白玉的日子过得着实清冷了些。
想到这些,白歌心中也难免对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姐姐多了两分同情,倒是能够理解她为什么给老夫人办个寿宴还要从娘家找姐妹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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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阁,之所以称做阁,概因这是一座二层小楼。
一清早,推开二楼南侧小厅的窗子,便能瞧见园子里的景致。
这几日天气回暖,正值仲春时节,园子里的杏树已开满了花,清风拂过,花瓣如雨簌簌落下。
这让白歌想起戚白玉说的,这韶音阁原是谢如眉的闺房。
她想象着夏天的夜晚,坐在二楼的窗边,闻着花香,沏上一壶新茶,纳凉看星星,倒是能品出些闺阁趣味来。
散着一头湿发,她趿着半旧绣鞋,靠在窗边坐下,悠然自得的看起手中书卷。
晨光里,少女肌肤莹润,乌发如云,潋滟的桃花眸子微微眯起,一身茭白纱裙勾勒出纤细曼妙的身姿。
她懒洋洋的斜倚在窗边,伴着窗外杏花雨纷纷,却仿佛入了江南才子笔下的美人画卷。
小招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被自家姑娘的美貌摄的出了会神。
等她恢复清醒,又有些气恼叫道:“姑娘,你头发还没干呢,就坐窗边吹风了!”
“嗯。”
白歌敷衍的应了一声,许是都没听清小丫鬟在说什么,手中书卷也是半天没翻一页,显然是有些出神。
小招走过去找出一条干净棉帕子给她细细擦头发。
“姑娘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歌回过神来,问道:“今儿是二月二十八吧?”
小招捋着她柔顺乌黑的发丝道:“是啊,算算离谢老夫人的寿宴也没几日,大姑娘那边也不知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歌看着手中书卷,目光却有些发散。
“那是不是快放榜了?”
小招恍然想起道:“应该快了吧,会试结束都半个月了。”
她转而打趣道:“姑娘是不是在想,会试放榜了,裴家就该上门提亲了?”
白歌被猜中了心思,有些窘态的用手中书卷回身敲了一下小招的头。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呢,殿试之后还有琼林宴,他这两月且有的忙。”
小招笑着躲开:“那不是正好,赶着姑娘你十六岁生辰下定,双喜临门呢。”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姑娘我好久不教训你,还真是要上天了!”
“唉呀,姑娘害羞了!”
主仆二人顿时在韶音阁的二楼上笑闹起来。
少女清脆如银铃的笑声顺着二楼开着的窗户飘了出去。
莫妄斋中。
谢尘在女子的嬉笑声中,睁开了眼睛。
第八章
谢尘还没睡上两个时辰,便被那嬉闹声吵醒,只觉疲惫不堪,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此次被皇帝钦点为会试主考,他连着忙了一个月。
为防舞弊,科举府试会试的主考官,同考官等人在考试前几天就要进入贡院,直到阅卷全部结束,杏榜名次定好,才会被从贡院里放出来。
贡院条件简陋,还得连轴转的阅卷,搜卷,与其他考官探讨考生名次。
谢尘作为主考官,更是责任重大,若真是出了科举舞弊这等劣性案件,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他。
因此,这段时间着实被折腾的够呛。
从二月初五就进了贡院,一直到今日凌晨才回到谢府。
他向来睡得轻,这会儿被喧闹声吵醒,虽还有些昏沉,不过见天色亮了,也就起来了。
唤了人进来伺候梳洗,谢尘把温热的棉帕蒙在脸上。
“最近府里来了什么人?”
一旁跟着进来的李滨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他这段时间也跟着谢尘待在贡院,府里的事情还真不太清楚。
唤了个小厮进来问了两句,李滨才回道。
“是夫人接了娘家妹妹来府里住,说是帮忙筹备老夫人的寿宴一事,就安排在了韶音阁。”
谢尘擦过脸,将帕子扔进铜盆里,漫不经心的道:“妹妹?话多还有眼疾那个?”
这话出口,李滨顿时呛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三爷指的是谁,夫人的那位庶妹,他们见过几次。
那姑娘似乎伶俐太过,每次见到三爷都会喋喋不休的表现,还总对三爷眉目传情的。
可惜自家三爷根本就没觉得那是眉目传情,事后还嘲讽的问了一句,国公府怎么连自家姑娘的眼疾也不好好治治。
李滨强忍住笑,咳了一下。
“三爷说的是国公府的六姑娘,这回来府上的是七姑娘。”
“七姑娘?”
谢尘在白色中单外套青色常服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瞬。
李滨瞥了他一眼,轻声提醒:“就是国公府老夫人殡礼那日见过的——”
“嗯。”
谢尘整了整袖子,低笑一声道:“有趣。”
李滨帮他系上了白玉腰带,解释道:“听说是夫人因着老夫人的寿宴临近,人手不够,才把娘家妹妹接过来帮忙的。”
“哦?”
李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二月中就把人接来了,安排在了韶音阁。”
谢尘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穿好衣裳,他走到书房北侧的小花厅里,那开了一扇窗户,正对着后花园,以及那个风雅别致的二层小楼。
两栋建筑离得不算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园子。
这扇窗前恰有一株杏树,正值花期,开的好不欢喜。
透过杏树枝桠空隙,这般望过去能清晰瞧见二楼那扇窗户,此时正开着,有少女嬉笑声传出。
片刻后,那少女的身影便出现在窗前。
她应是晨起不久,头发还散着,半身探出来关窗,乌云般发丝如泼墨倾下,少女娇俏的侧脸在回转间一闪而过。
谢尘却是瞬间捕捉到了这张熟悉的侧脸。
他在窗前怔了片刻,随即眸色渐冷。
“她真的很像云莺么?”
谢尘声音淡淡的问了一句。
李滨不知他所问何意,只能实话答道:“属下觉得,至少是有五分神似的。”
谢尘忽然笑了一下,习惯性的拨了拨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是么,我倒不这么觉得。”
李滨诧异看向他,这姑娘他都能瞧出长得与云莺肖似,三爷怎么可能瞧不出?
以他对自家三爷的了解,只能是话里有话了。
谢尘遥遥看着那阁楼之上少女的窈窕身影,轻声道:“我瞧着,倒像是一个裹满蜜糖的诱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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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午后,艳阳高照。
白歌坐在正坐案前帮戚白玉誊写着寿宴的宾客请柬。
戚白玉拿起一张白歌刚刚写好摊在桌前的纸笺,打量着上面笔势有力,秀气漂亮的小楷,面上划过一丝惊讶。
“七妹妹的字迹竟然这般好看,这笔法像是师从大家,别具一格,之前倒是姐姐小觑你了。”
白歌停下笔,抬头笑道:“大姐姐莫笑我了,不过是跟着学堂师傅练过两年罢了,谈不上什么师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