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143)
莫廷绍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带出了两分讽刺笑意:“在白歌姑娘眼里,有听壁脚的嗜好也能算是人品贵重吗?”
白歌想起这是刚刚自己嘲讽他的话,顿时被说得噎住,憋得脸上微微泛起了粉色。
浅浅的粉在那雪白的脸颊上晕开,正如三月里迎着春日轻轻飘落的桃花瓣,莫廷绍看的有些心惊肉跳,目光闪烁了几下。
“真觉得我人品贵重吗?”
他忽的又问了一句。
白歌顿时觉得无语,这人好生奇怪啊,不过是一句敷衍的场面话,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她心里憋了点气,只好七分恭维三分暗讽的道:“自然是真的,小侯爷无论人品,家世还是肚量,都让人佩服。”
莫廷绍好像没听出来她的讽刺,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觉得我挺好,不如嫁给我怎么样?”
白歌一开始还有没反应的想要下意识的点头,却猛然反应过来不对。
“啊?”
她一个激灵的站起身来,磕巴着道:“小侯爷,我之前言语冒犯,确实是不该,我给你赔礼,还望你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莫廷绍看着她瞬间跳起来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些不爽。
刚刚那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有点诧异,说不好这话里有几分逗弄,又有几分真心。
只是看着她这般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那点粉色瞬间就从脸颊上褪了下去,又是新雪一般的白,他心里有点赌。
“你这意思,看来还是觉得我不够好了。”
心里有点郁气,那股常年军中生活养出的匪气就上来,莫廷绍肩背往后一靠,他眉目一敛,嘴角微勾,神色里带着三分自己都不知道的阴鸷煞气。
“诓我,嗯?”
那尾音又沉又冷,似含着浓郁的杀气。
白歌看着眼前面色说变就变的定远侯,一时间腿都有些软了。
到这一刻她才想来,眼前的人不是裴桓,甚至不是谢尘,而是个半生不熟,常年战场厮杀的煞星,而且自己还躲在人家家里避难呢,她哪来的脸和人家定远侯这么说话。
如果定远侯真叫人把她扔出去,她怎么办?
果然是莫夫人的亲和和莫小鸢对她的友善让她失去了分寸,让她几乎真把这当家里一样卸下了防备和小心。
她站在原地,想到自己被定远侯赶出去,想到莫夫人失望的神色,和莫小鸢有些厌恶的眼神,心中又慌又乱,一时竟忍不住掉下泪来。
莫廷绍就看见自己说完这句话,对面的姑娘便僵住不动了,然后,那双清澈水润的眸子里就真的溢出了水来。
这次,换莫廷绍僵住了。
怎么就哭了,他也没说什么呀,不就是逗了她一句?
忽然,莫小鸢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爹,你在这里!白歌姐姐也在啊!”
声音骤停,莫小鸢走近了看着白歌脸上的泪痕和苍白的面色,小心问:“姐姐,你,你怎么哭了?”
见白歌没说话,她又回头看了看莫廷绍,然后——
“哇!”
莫小鸢张大嘴,猛地“哇”一声哭了出来。
莫廷绍瞬间头皮发麻,只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莫廷绍看着眼前大声哭嚎的女儿, 头疼的抽了一下眼角。
“你哭什么!”
莫小鸢哭的声音很大,小脸儿都憋得通红,脸上却没半点眼泪, 明显是干打雷不下雨。
但她很聪明的用手背捂着眼睛,哭喊道:“阿爹你刚刚好吓人!”
莫小鸢这句倒是真没说谎,她刚刚过来的时候,瞧见白歌姐姐脸色煞白还挂着泪, 再看自家爹爹神情中满是煞气, 连她都吓了一跳。
她一瞬间便明白, 一定是白歌姐姐不知怎么惹怒了阿爹, 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法子, 只能也跟着哭,希望自家爹爹心软了。
莫小鸢一边嚎着,一边背过身去,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背, 对呆站在那里的白歌眨了眨眼。
白歌原本满心的恐惧被莫小鸢这么一搅合倒是去了不少,见莫小鸢给她打着眼色,她连忙低下头擦着眼泪, 做出被惊吓到的小心状。
莫廷绍眉头蹙了起来,他刚刚很吓人吗?
本也只是想逗逗这姑娘, 却不知哪来的无名火, 竟动了两分真怒。
这时被自己女儿点破,他轻咳一声, 道:“我也并非有意。”
莫小鸢听她爹语气软和下来, 连忙转身冲到白歌身边, 拽着她的袖子道:“白歌姐姐, 你别怕, 我阿爹说了他不是有意吓你的。”
白歌心中一暖,摸了摸她的头,又用余光偷偷瞄了不远处的莫廷绍一眼。
不巧恰好被莫廷绍看过来的目光捉住,两双眸子对视之间,白歌心中猛跳,如被灼烧一般赶紧将眼神收了回来。
莫廷绍轻咳一声,道:“我刚刚不过是玩笑话,白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听他表了态,白歌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也行礼道:“是,之前也是我多有冒犯,多谢小侯爷不怪罪。”
莫小鸢见两人之间那种紧张的气氛消失,便把白歌往外拽:“既然没事了,那白歌姐姐你快随我来,不是说好了要去跑马吗?”
白歌也不管她说要干嘛,反正只要能离开这里,她都愿意的很,便也就十分顺从的跟着莫小鸢离开了凉亭。
莫廷绍看向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些幽邃兴味。
·
“三爷,属下派人盯了那裴桓几日,只有一处可疑。”
李滨躬身站在桌案前,小心汇报着。
“说。”
冷沉暗哑的声音传来,李滨低头接着道:“是定远侯府,而且据我们安插在宋府的探子回报,在白歌姑娘失踪前几日,宋时雨曾多次到定远侯府拜见侯府老夫人。”
桌案后的谢尘微阖着眼,午后日光穿过窗棂,他的侧脸隐在阴影之下,分辨不清神色。
“定远侯府。”
他轻嗤了一声,“那位老夫人就是宋家的人,这位宋家姑娘倒是不算蠢,会找地方。”
李滨低声问:“三爷,如今关于沈家一脉的清洗正在关键时刻,怕是不好与掌握军权的定远侯起正面冲突,白歌姑娘若是真被藏在定远侯府上,该怎么办?”
“怎么办?”
谢尘眼皮抬起,身子些微前倾看向他。
他的脸露在日光之下,面色苍白瘦削,骨相分明,眼眶深凹下一双黑眸如幽幽潭水含着煞气,侧脸线条凌厉骇人,薄薄的唇角勾起带出森寒戾气。
李滨几乎微微颤了一下,自从三爷醒了之后,便一日胜过一日的阴沉,不仅提前发动了对沈家一派的清洗,手段也格外严酷令人胆寒。
就连圣上也多少露出了两分对他手段的不认同,不过到底清洗外戚是圣上的意思,也不好说什么,借着这次立太子的风波,能将沈家在朝中的羽翼减除干净才是皇上最想看到的。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我倒要看看,他宋昌还想不想要他的这个女儿活命。”
谢尘的语气平静幽冷,转头望向窗外,春日暖阳,正是百花竟放,争奇斗艳之时。
这样的季节,倒比萧索的冬日更适合见血。
宋家这几日并不太平,自从谢尘病情好转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突然联合起皇帝对朝中上下之前力捧三皇子为太子的朝臣进行清洗。
宋昌刚开始又是气愤又是疑惑,直到见到了沈太傅苍老衰败的模样,从他口中得知了沈贵妃已经被禁足之后,才隐约明白过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局。
一场针对外戚沈家的局。
很显然,皇帝对沈家在朝中的势力之大早有不满,却一直迟迟不曾表露,若是三皇子继承皇位,恐怕整个朝堂便要在沈家掌控之中,而皇帝之所以一直隐忍,还假意将谢尘也推到他们这边来,为的就是彻底将所有沈家一党之人全部揪出来,为下一任新君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