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每天逼朕营业(65)
柳翩翩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温声对裴太太道:“裴婶子,多谢您的厚爱,只是谨言在我心里跟我弟弟一样,万万做不得亲的。”
那边的裴谨言倏地抬头,脸色发白地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的声音十分清冷:“裴婶子,您了解我家里的情况吗?”
裴太太轻轻点了点头:“略微知道一些。”
柳翩翩轻轻摇头:“您知道的肯定不全,七郎那个孩子本就不关心大事,他能告诉谨言的,无非是些浅显的道理。”
裴太太见儿子双目失神,有些心疼,敷衍地回了一句:“还请大姑娘明言。”
柳翩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裴婶子,我自幼丧母,但我命好,除了祖父祖母和哥哥疼我,姑母和表兄也疼我。我表兄就是先太子,现在的庐阳王。”
裴太太点头:“这个我晓得。”
柳翩翩继续道:“表兄以前想让我做太子侧妃,我没有答应,主动去和秦家联姻。我本以为这段天赐姻缘能保得表兄将来荣登大位,就在我成亲前一个月,表兄被人一杯毒酒害了半条命,我柳家也被发配边疆,我与秦家的婚事也作罢。”
“裴婶子,有些不知情的人觉得我家有个亲王外孙,将来肯定还能回京。可一旦陛下驾崩,七殿下登基,表兄自身难保,到时候就顾不上我们了。”
柳翩翩的眼神有些恍惚:“表兄殚精竭虑把我们一家子送了出来,我大哥去军营里奔前程,我的堂兄们也在努力讨营生,一切都看起来充满希望。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家就要人头落地。这些话从来没人敢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柳翩翩将眼神投向裴太太:“裴婶子,谨言是个好孩子,他温和懂礼、待人真诚,越是这样我也不能害了他。我知道谨言是个软心肠,听说云家来逼婚,想提前来求亲,把云家挡回去。”
裴谨言呼啦一下子站起身:“姐姐,我不是。”他想说我不是因为云家,我是为了我的真心。可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他说不出口。
柳翩翩轻轻摇了摇头:“谨言,我懂你的意思,但你懂我的意思吗,在我心里,你和文洁、月升是一样的。我想和你做一辈子兄弟,将来你金榜题名,我送你一坛我自己酿的酒。”
裴谨言的脸色再次发白,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姐姐有什么好办法应对云家之事吗?”
柳翩翩笑起来:“我又不傻,秦家我都看不上,更别说他云家了。那云家二少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让我去云家,那疯婆子不如早点洗洗睡了。”
裴谨言的脸色略微好一点:“可是姐姐一日没有定论,外人一日不会死心。”
柳翩翩笑得云淡风轻:“不妨事,我本来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嫁人。”
吴氏脸色大变:“翩翩,休要胡说!”
柳翩翩端起茶盏,垂眸道:“祖母,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什么样的人家我都不想去,一堆婆婆妈妈的事情,挑剔身家、挑剔人才,我已经不想去为了任何一个人去操心后宅之事。”
吴氏心疼起来,是啊,跟仁哥儿那样优秀的儿郎定过亲,这边城哪里还有孙女看得上的人。
“翩翩,等一等也无妨,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
旁边的裴谨言忽然道;“姐姐不想,是因为秦公子吗?”
柳翩翩嗤笑一声:“秦孟仁还不配。”
裴谨言继续问:“那,是因为谢大人吗?”
柳翩翩笑起来:“谨言,我原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你也是个俗人而已。”
裴谨言的脸又白了几分:“还请姐姐明示。”
柳翩翩抬头看着他:“为这个为那个,全都是为了男人,我是为男人而活的吗?我就不能是因为我自己吗?”
裴谨言怔怔地看着柳翩翩,片刻后道:“姐姐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柳翩翩已经不想解释太多,温声道:“谨言,天晚了,你早些回去吧。多谢你的关心,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见裴谨言站在那里不动,双目凄然,柳翩翩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谨言,从我娘死,我爹从来没管过我。世人都说我爹是大才子,是君子,可他却漠视儿女受的苦。后来我跟秦孟仁定亲,他是少年举人,人人称颂的君子,可他二话不说就想让我做妾。”
裴谨言眼里闪现出一丝心疼:“所以姐姐不相信任何人了是吗?”
柳翩翩笑道:“你说得对,除了我哥,已经没有什么人值得我信任了。你现在觉得我好,是因为你没见识几个姑娘,你觉得我是京城来的,读书好、相貌好,性格与普通女子不一般,所以上了心。等你以后离开边城,去了镐京,去了京城,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很普通。”
裴谨言听到柳翩翩的话后不仅没有伤神,反而笑起来:“不怪姐姐,是别人对不起姐姐。我听姐姐的,我会好好读书的。”
柳翩翩嗯一声:“相信我,我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裴谨言又问了一句:“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
柳翩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谨言,多谢你当日的提醒,让我提前有了心里准备。你别担心我,无非就是再退一次亲。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不用怕的。”
裴谨言的目光十分复杂,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柳公绍等人一鞠躬,然后深深地看着柳翩翩一眼:“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姐姐记得去叫我。”
说完这话,裴谨言撩开帘子离开了柳家。裴景程夫妻两个见状,也起身与柳家人告辞。
吴氏叹了口气:“翩翩,你早就知道这事儿对吗?”
柳翩翩转过身:“祖母,上个月谨言来告诉我,方妈妈去从我爹家里出来。这方妈妈在坊间的名声非常不好,为了拿到谢媒礼,什么腌臜手段都敢用。这些日子我让慎言一直帮我盯着的,方妈妈后来没有再来过,但是七郎去过方妈妈家里两次。”
柳公绍挥手将炕桌上的茶盏挥到了地上:“这个孽障。”
柳翩翩非常冷静地回道:“祖父,现在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我爹昨晚上去参加的那场宴席,怕是一场鸿门宴。”
柳公绍抬起眼看着孙女:“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和你祖母。”
柳翩翩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与柳公绍对视,片刻后问道:“祖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次告诉了您,总有您看不住的时候,这个脓疮不挤破,难道我要一辈子防着自家人吗?祖父,我累了,我希望家里是歇息的地方,而不是战场。在京城斗了十几年,到了边城,还要继续斗吗?”
柳公绍的烟杆就这样半举在空中,过了好久他垂下手来:“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柳翩翩粲然一笑:“简单,祖父把我逐出柳家,我爹没有女儿,云家还怎么娶。”
柳公绍和吴氏齐齐看向孙女,逐出家门四个字有多重,孙女却毫无负担地说了出来,可见这孩子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亲生父亲和解了。
“翩翩,以后不要再说这话。”吴氏板着脸教训孙女。
柳翩翩笑道:“祖母,逐出家门我还是您的孙女呀,难道我就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就是个名头而已。云家这样算计我们,我肯定不能就这样听他们的。”
吴氏见这里没外人,直接了当问道:“翩翩,谨言这孩子不好吗?”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裴太太并不喜欢我。”
吴氏语塞,她也看得出来,裴太太只是为了儿子来求娶,她个人对这个儿媳妇并没有多少好感。
“翩翩,什么样的人家都少不了各种麻烦。”
柳翩翩嗯一声:“多谢祖母关心,可裴家并不是好去处,谨言现在热炭一样的心,可能为了我忤逆过父母,这就跟秦孟仁一样,他们看似对我好,但他们的家人却把他们的不懂事全部算到我头上。如果我去了裴家,天长日久婆婆挑剔我,谨言他不可能一辈子护着我。为了让裴太太来提亲,我猜谨言向他娘许诺了很多,这些许诺将来需要我一起去还。祖母,我为什么要去别人家还这种莫须有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