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侯看一眼大夫人,无声的张嘴:怎么了?
大夫人带着两个闺女坐下,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于是问坐在上首肃穆神色的五夫人,“灼华,到底怎么了?”
五夫人闺名灼华。
五夫人便道:“嫂嫂,弟媳有一冤屈,想请侯爷和嫂嫂做主。”
大夫人连忙道:“你快说。”
南陵侯看了一眼懵懵的五弟,叹气一声,“你说,你嫁进我们南陵侯府二十余载,为爹娘生前敬孝,死后守孝,为五弟生儿育女,打理后院,再没人敢欺负你。”
五老爷就有些着急:他没有欺负妻子啊。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他两眼巴巴的看着五夫人,“夫人,这,这为夫若是有不对的地方——”
五夫人一眼也没有看他,只突然站起来,朝着南陵侯和大夫人深深行了一礼,将两人吓了一跳。
五夫人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长姐为母,长兄为父。但到我这里,却是长嫂为母,侯爷为父,这二十年来,一直待我如同亲妹,灼华感激不尽。”
这下子,南陵侯也沉了脸,怒斥一声,“五弟,还不跪下!你到底做了什么孽障事情,竟然惹得你媳妇如此。”
大夫人也道:“灼华啊,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五老爷跪在地上,一众小辈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敢坐着,慢慢站起来,站在一侧。
五夫人却道:“侯爷,嫂嫂,让他先起来吧,我还请了刑部管事家的栗夫人来,请她暂时在厢房歇息了。”
南陵侯见阵仗如此大,越发心惊。五夫人便朝着外面道:“带进来吧——请栗夫人一块进来。”
门打开,小厮压着柳大富进了屋,而后栗夫人才缓缓进来。她尴尬的朝着大夫人笑笑,找了个地方坐下,道:“我是应五夫人之求来的,是为作证一事。”
大夫人皱眉,“作证?”
而此时,五老爷已经认出了柳大富。他诧异大惊,“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南陵侯心道不好,问道:“你认识他?”
五老爷:“是柳氏的父亲,柳大富。”
柳大富手脚被绑着,嘴巴里面塞着抹布,一脸惶恐——事情计划得好好的,应当是顺顺利利,怎么会一开始就被人抓住了呢。
他拼命的朝着五老爷那边扭动挣扎,五老???爷却害怕的往后退了退,柳大富更急了。
班鸣善此时却往前一步,再忍不住,将抹布从柳大富嘴巴里面抽出来,“柳伯父,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柳伯父,让坐在一边的班明蕊恼怒,大声道:“一个妾室的爹,你叫什么伯父!他算什么伯父!”
五老爷皱眉,“你们两个不要说话。”
班明蕊哼哼一声,看向了阿娘。五夫人此时已经坐下了,静静的道:“老爷也不用急着骂明蕊,她是为我不平。今日我带着岚岚和明蕊去万宝阁,这人说是柳姨娘的父亲,要给我敬茶。”
“他说得真真的,纵使我恼怒,因栗夫人也在,便不好推脱,想着受了他的茶也好。”
“谁知道,他竟然在茶水里下药,若不是明蕊眼疾手快,我怕是就不在这里了。”
“此事,栗夫人可作证。”
栗夫人点头,“正是——且碰巧了,这家人前几日还在我家那条街上闹出笑话,说是人家给他们赁的屋子不给赁了,只能露宿街头。”
“在这之前,一个婆子还来我家府上借点心模子。”
这事情,真是细思极恐。她是刑部管事的夫人,听丈夫说过不少的案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道:“说不得,他们之前是想着将药放进糕点里送给五夫人吃呢。”
五夫人回时已经听折夕岚和班明蕊说了整件事情,自然知晓这是两人将柳家给坑了。
她低头道:“糕点送进来,恐会被其他人吃去,但是拦住我敬碗茶,便是活也活不了了。”
她看向南陵侯,“药粉已然叫人装了些回来,请侯爷帮忙叫大夫看了,当面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事情已经如此,又有栗夫人在,南陵侯不好推脱,便点头,“叫李大夫来就好。”
是自家养的,是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他想的是:再是有过错,五夫人的要求也应当是将柳姨娘打发了出去。
这也不值当什么。
人人都是这般想的,所以连大夫人也不着急了,只有五老爷心里冒汗,看向柳大富,“你到底干了什么!”
折夕岚一直盯着柳大富的神色,果然见他面露迟疑和懊恼。
她抓在椅子边缘的手慢慢的松了些。
这边,柳大富虽然刚刚被班鸣善抽走了抹布,却一直僵硬着,此时被五老爷一吼才回过神来,慌乱之中,想要求救,却在下一瞬间立马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柳小勇。
那孩子最是怕痛的,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要是供出五老爷来,他会不会被剁掉手脚?
且这一屋子里都是贵人,做主的是南陵侯,他是五老爷的哥哥,难道会责怪自己的弟弟?
柳大富这才开始后怕,后悔,他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五夫人开口,“——你还不说么?你不说,便叫柳姨娘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听听你做下的事情。”
然后丝毫不停,继而道:“栗夫人说,还有一个婆子借模子——怎么,是你的同伙?你还有多少同伙?”
她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我必要全部抓起来,一个一个的宰了泄愤!”
柳大富到底是小民,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阵仗,被五夫人这般一拍,便再次被吓住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招了,便连妻子和儿子女儿的命通通都保不住了。
他咬咬牙,不敢招出五老爷,也不想招出自己,寄希望于那包药他们查不出来,咬咬牙,“我没有,就是不小心弄上了而已。”
此时,他都有尝一尝那药粉的意思。按照五老爷的说法,现在是没事的。
且这也不是毒药,只是让人病入膏肓的,只要能活下来,都行。
谁知李大夫却在一边放下了药粉,郑重的道:“是药耗子的。”
一语惊起惊恐声阵阵。
南陵侯怒骂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街杀人。”
五老爷不敢置信,“你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么?怎么会做下这种事情?”
柳大富想要反驳,却听坐在一边被称作表姑娘的人道:“你全家在何处?必定不是你一人做下的!”
他又打了个寒颤。他看向五老爷,这人真是好狠毒,这是下了个圈套让自己钻呢。
他就没打算让自己活,一碗□□下肚,他和五夫人都得死。他好毒的心。
但正因为看见了这份毒心,他蠢蠢欲动蒙混过关的小心思却不敢升起来了。
他敢害死五夫人,就敢杀了小勇。
五老爷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耐着问:“小勇呢?你媳妇呢?”
小勇……
柳大富心死如灰。
小勇,是他柳家的独苗苗。为了这根独苗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托着闺女的婚事,好让他有个好姐夫帮衬,如今才过上多久的好日子,难道就要葬送了么?
不能啊,不能啊,小勇将来还要做主子呢。
可是,可是他也不想死。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左思右想,但这副样子在众人眼里已经定了罪。此时,春山又道:“柳姨娘前头伺候的那个婆子又回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南陵侯头凸凸的厉害,“叫进来。”
那婆子便被带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哭道:“原是老奴的过错,因被赶了出去,又遇见了进京来想瞧瞧闺女的柳家三口,便忍不住道了几句五夫人的是非。”
她道:“老奴说柳姨娘在院子里受了五夫人的磋磨,可怜的很,又说五夫人不过是个没娘家的,就算是死了也没人撑腰,五老爷跟别的人不一样,他喜欢柳姨娘,五夫人没了,她就能扶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