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佚出生在这里,出生在这个实验基地里,日复一日的被实验,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因为痛苦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可怕的是,他的人生……
没有终结。
在这个试验基地里,虞无佚还结实了一个朋友,那就是白锏。
当时白锏也没有名字,他有一个代号。
——狗。
关在笼子里的,是狗。
打猎冲在最前面的,是狗。
最听话的,也是狗。
虞无佚的嗓音在黑暗中回荡,那种幽幽的声音毛骨悚然,令人一阵阵的掉鸡皮疙瘩。
“金首和书院,把试验定性为两种,真正可以自体永生的,是实验的成功品,不幸的,我就是实验的成功品……”
温舒说:“不能完成自体永生的,是失败品。”
虞无佚点点头。
而这个失败品,其实就是温舒他们以前见过的所有自体繁殖,胡同口刘奶奶的丈夫还有儿子,利用耳朵繁殖出了新鲜的个体,但是他们的本体却没有得到永生,这样的自体繁殖,其实根本不是永生,而是失败品。
温舒又说:“所以……失败品,是狗。”
虞无佚点点头,说:“没错。说白了,其实金首和书院研究的就是永生,无法让本体永恒,个别器官繁殖出来的个体再生,算什么永生?这样的自体繁殖,并不算是成功品,无法满足他们长生不老的野心。”
的确如此。
这段时间,温舒见过很多很多的自体繁殖,谁也不想让一模一样的人,代替自己活下去,这并不能满足长生不老的野心。
虞无佚说:“狗是失败品,但对于他们来说,失败品也有失败品的好处。只要剁下失败品的一部分,或者一个器官,就能繁殖出很多很多的失败品,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打手,就是佣兵,甚至是……军队。”
虞止水恍然大悟,说:“一个失败品,可以做成十个,甚至几十个失败品,这太可怕了!”
虞无佚缓缓地说:“做他们这样的事儿,都需要一些人力物力不是吗?失败品就是他们的狗,不用担心,不用费心,因为无论如何,即使失败品死了,也会有更多的失败品补上。”
白锏站在一边,他的眼睛望向墓室的笼子,语气平和了很多,不再激动,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说:“我就是失败品。”
第84章 书生20
一日复一日的哀嚎。
书院根本不是书院……
与世无争的书院, 温文尔雅的书生,都是假的。
书院的地下,墓葬开发成了试验场所, 在这里面, 是忙碌、狰狞, 充满贪婪野心的书生们,这才是书院真正的面目。
虞无佚“出生”在这里, 在这里,他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每日每日, 耳边充斥的都是嘶声力竭的哀嚎,还有求饶的声音。
虞无佚那时候不太懂,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低阶书生, 被带到了墓葬里, 然后被当时的书院祭酒哄骗着,变成实验品,切成一段一段, 一段又一段。
每天都是哀嚎声,都是诅咒声, 鼻腔里是鲜血的味道, 永无止息。
虞无佚就是在那里, 认识了白锏。当时的白锏并没有名字, 他们这样的人,有一个代号,叫做……
——狗。
不同的狗, 发出同样的惨叫哀嚎, 回荡在空旷昏暗的墓室里, 这就是虞无佚平日里解闷的调剂,每一日都如此单调与重复。
虞无佚注视着白锏,第一天,白锏在哀嚎声中,被切掉了手指。
第二天,白锏在哀嚎声中,被切掉了第二根手指。
然后是第三天,白锏被切掉了整只手,挖掉了眼睛,然后是鼻子。
虞无佚还记得,最后白锏不哭了,因为他被书生切掉了脑袋,没办法再发出任何哭声。
虞无佚那样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这是他出生以来,浑浑噩噩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心跳都停止了,心脏仿佛被打雷劈过一样,麻木的颤抖着,痉挛着,那是一种没有受到外界侵害,却莫名心口发疼的感觉。
虞无佚觉得,自己病了。
自己这个怪物,竟然生病了……
后来书院和金首宗门反水了。他们本来就是互利互惠,书院的祭酒野心勃勃,想要独吞骨刀碎片,杀光了基地里所有的金首教徒,独吞了所有的实验成果。
他欢笑着,喜不自禁,想要利用骨刀碎片,完成不可思议的重生计划。祭酒在墓葬里放下了一口巨大的棺材,他想要利用骨刀碎片,和金首宗门的研究成果,在这个棺材里完成永垂不朽的重生计划,而实验的成功品虞无佚,就是他的陪葬品。
陪葬的那一日,虞无佚做了一件事……
虞无佚趁着祭酒没注意,放走了白锏。
——孩子,快走,离开这里。
——好好的活下去……
——把所有都忘了,好好的活下去。
虞无佚放走了白锏,看着白锏麻木的离开,那种心口发拧,发疼的感觉,终于渐渐消失了,疼痛平复了,抚慰了,剩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决定要做那件事。
虞无佚走回昏暗的墓室,祭酒就躺在那口棺材里,虔诚的捧着骨刀碎片,而棺材的旁边,是虞无佚陪葬的棺材。
虞无佚在祭酒的喜悦之中,慢慢走过去,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心如止水的行尸走肉,然后……
“我趁着祭酒没有注意,”虞无佚缓缓的开口,他的声音弥漫在昏暗的墓室中,飘起淡淡的回音:“盖上了棺材的盖子。”
祭酒大喊着:是谁!干什么?!放我出去!
虞无佚好像没听见一样,拿起旁边的钉子……
当——
当——
当!
将封钉死死的钉在棺材盖子上。
虞无佚的声音还回荡在墓室里,没有人说话,书院的书生们已经吓得噤若寒蝉,一个个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虞无佚。
郑长老爆发出一阵大吼:“你……你杀人了!?你杀了以前的祭酒?!”
“不。”虞无佚说。
“你还敢否认!!”郑长老说:“你就是杀人了!”
虞无佚的目光平静的扫视过去,那张和白先生一模一样的面容,平静的盯着郑长老,说:“我杀的,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
从那之后,祭酒便与骨刀碎片一起,长眠在那口棺材之中,长眠在书院的地下。
虞无佚从墓葬中爬出来,封闭了基地的入口,假称自己是祭酒的徒弟,在书院住了下来。
这个书院,是他噩梦的开始,也是他诞生的地方,但很可笑的是,除了书院,虞无佚不知道自己这个怪物,该去哪里,何去何从。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虞无佚的容身之处。
从那之后,他蒙上斗篷,不再用自己的面容示人,书院在虞无佚的领导之下,变成了真正与世无争的地方……
温舒听着虞无佚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你……是白先生的一只眼睛?”
虞无佚看了一眼白先生,说:“恐怕如此。”
白先生没有说话,双手死死攥拳,一尘不染的白色衣服之下,微不可见的颤抖着,虞无佚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
温舒说:“那白先生的另外一只眼睛呢?”
他说到这里,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划过的太快,温舒没能立刻抓住。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虞止水大喊:“快看!”
就在众人说话的空档,郑长老竟然突然发难,他刚才还口口声声指责着虞无佚,原来都是打掩护,趁人不注意,突然冲向了墓室中的棺材。
墓室中放着两口棺材,其中一口应该是以前祭酒的棺材,按照虞无佚的说法,祭酒的棺材是他钉死的,里面不只有祭酒的尸体,还有骨刀碎片。
另外一口棺材应该是空的,本来是给虞无佚准备的,但是虞无佚没有陪葬,反而离开了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