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219)
若芯想帮,却不知怎么帮,她一句话指出要害:“那你走了,要去哪里?”
若兰同她说过,李如是老家没了房子也没了亲人,她想独自生下孩子不叫人知道,若不找个地方藏起来,莫说刘家不会叫她在外头生,王家也不会容下她。
李如是闻言,原本决绝的脸,复又暗淡下来,这才意识到,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她根本保护不了她的孩子。
她瞬间崩溃大哭:“怎么办,我怎么办...”
若芯眼眶也酸了上来,被她的哭声揪的心疼难过,好半天,她才把她捂住脸的手轻轻扯下来:“你别哭,我帮你。”
“可是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我的亲人都死了,我不像姐姐那样好命,有若兰那样的姐妹,有父母兄弟在,他们,他们不会放过我,不会让我生下孩子的。”
“你别哭,我帮你,我来写信,你去清河,那是我外祖家,是我把阿元生下来的地方,你去那里,一定会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的。”
她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和想法,反手握住李如是的手,认真专注的对她说。
“我,我可以吗?”
“当然,我原本是要带着阿元,在那里过一辈子的,我记得,那里的天比东京的蓝,水比东京的绿,到了春天,漫山遍野开的都是花,很漂亮,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带着你的孩子,在那里过一辈子,再也不要回来。”
若芯越说心里越坚定,胸腔里一点一点燃起希望之火,迫使她伸手,将李如是从床上扶起来:“趁他们在家宴,我现在就带你走。”
她扶起李如是,一面嘱咐胭脂伺候李如是换衣,一面转过头对众人说。
“我送李姑娘出府。”
“你们…谁都不许去后头跟爷通风报信。”
又着重看着紫嫣:“我不为难你,你去别处忙吧。”
却不想紫嫣没走,反而上前一步说:“我不去别处,我来送奶奶和姑娘出去,有我在,能更快一些。”
“你…不是最看重你的差事么?”
紫嫣笑了笑:“奶奶也太小瞧我了,伺候奶奶这么久,主仆情意还是有的,再说了,不就是一份管事娘子的差事么,不做又能怎么呢。”
紫嫣心知,在若芯眼里她是个明哲保身之人,应该第一个跟刘钰通风报信,随心所欲,似乎永远跟她沾不上边,可这回…她想率性而为,去他的体面差事。
若芯不想连累她,还要开口说什么,紫嫣已着手安排起来。
“宝琴嫂子先出门,在咱们巷子口拐角的地方,雇一辆车等着。”
又回头问:“奶奶和姑娘准备去哪?”
若芯想了想:“让马车先去顾家,然后悄悄送如姑娘去酒槽巷的宋家。”
让若兰安排李如是出京城。
李如是写了一封诀别信,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抱着她的琵琶,回头望了一眼林湘园的大门,跟着若芯走了。
有紫嫣保驾护航,又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她们一行人往外走的很顺利,等二门上和大门口的奴才反应过来的时候,若芯已经把李如是送了出去。
“你说什么?”
刘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万万没想到,若芯回来的头一天,竟就这样明目张胆的,从府里走了。
“紫嫣姑娘和宝琴嫂子陪着,奴才还以为,是爷的意思....”
刘钰也顾不上家宴了,嘱咐小厮备马,急急忙忙赶去了顾家。
上天保佑,她没乱跑,跟之前一样,穿着中衣坐在她的闺房里安安静静的写医案。
刘钰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的。
原本想了一路要骂她的话,一开口也没了脾气:“怎么也不跟爷说一声就自己跑回来了,你这不是叫人担心吗?”
他的底线已经被这女人逼的一退再退,脑子里竟冒出个卑微到叫他不敢信的念头,只要这女的不乱跑躲起来,就什么都好说。
若芯合上医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以后注意。”
刘钰几步上前,坐到她身边问:“在自己家里养胎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来麻烦娘家人。”
“我娘家人不怕麻烦,再说,若兰嘱咐我给她整理的医案,我还没有整理完。”
她摊开医案来给他看:“你看,还有这么多呢。”
许是不想叫这女人觉得他在逼她,再无端生出些逆反来,刘钰没立时说话,扫了眼桌上厚厚一摞医案,想她怀孕这几个月,没干别的,竟写这些没用的了,心里万般无奈:“拿回府里去写,爷自来也没拘着你看书写字过,好不好?”
又揽住了她,哄着说:“若芯,太太一直同我说要亲自照顾你生孩子,老爷嘴上不说,可也一直盼着你这一胎呢,若芯,我们回去好不好?”
若芯被他用胳膊揽着,转过了身子,诧异地看着他,还以为他会骂她说,你刚回家就往娘家跑,把老子的面子往哪搁?没想到他换了个打法,搬出老爷太太来,想走不辜负长辈的路子。
“替我谢过太太,可我母亲也同我说了,说她也想亲自照顾我生孩子,她原是遗憾,七年前没能跟去清河照顾我生阿元,才叫我落了心病,又因为之前我掉胎的事心里难受,我不想让她难受,我要在娘家生。”
顿了顿,又说:“二爷叫我回去,是为了孝顺老爷太太,还是为了名声面子,我不管,可我也有父母,也想补全了对父亲母亲的孝道,不是只有你们男人孝顺,我们女人也想要孝顺父母。”
刘钰额上青筋猛跳了两下,想说,没有哪家的媳妇跑娘家生孩子还这样理直气壮的。
却一句话也驳不出来。
他终是察觉,若芯变了,她以前只是见招拆招的跟他默默对抗,如今竟直接跟他当面提,我要和你一样,一样孝顺父母。
不管你同不同意。
不管你拿出什么道理来说。
我一定要在娘家生。
他心里一紧,忽的狠狠抱住了她,像是怕她变的太快,会从他眼跟前儿变没了似的:“那你好好的,别乱跑。”
闻言,若芯在他怀里弯起嘴角,粲然一笑,低声嘟囔着:“我才不跑,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是我跑。”
两个人抱了好久,若芯才慢慢从他怀里出来,说了两句软和话哄他。
“之前掉孩子的时候,府里就有下人说我闲话,说那位奶奶在外头能生,怎么反而在府里金尊玉贵的养着却掉了呢,我又不傻,怎么听不出来,奴才们这是在说我矫情呢,说来也是怪你,惯会在奴才们面前骂我作死,才传出那样的话来。”
刘钰尚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里没出来,听了若芯说,就木木的搭话:“哪个敢乱说,爷拔了他的舌头。”
“也许真应了他们的话也未可知,不过,我母亲这样没日没夜的伺候我,我真怕折了我和孩子的寿。”
“不许胡说。”
“二爷。”
“……”
“你笑一下…”
“笑不出来…”
......
他破罐子破摔的陪着若芯说话,忍着气,尽量不跟她吵架,两个人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奴才来叫,刘钰要走时,才突然想起来问她:“你把钏儿的妾弄哪儿去了?”
他一只脚还没踏出若芯闺房的门,才想起来正经事没办。
忙转头又回到她身边,方才积压下来的气,一瞬间顶到了脑门,怒道:“你在这儿神神叨叨的跟爷扯这些有的没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叫她趁机离开,是吧?”
若芯身上一激灵,见绕不过去,只能低下头,委委屈屈的说:“她真挺可怜的。”
刘钰咬牙切齿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叫爷回去跟钏儿怎么交代?”
若芯从炕上挪下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贴到在他胸前装可怜:“夫君会护着我的。”
刘钰咬着后槽牙,劝自己冷静,她怀着孕,他不护着她还能怎么办,只又撂下了那句话:“你就作死吧.....”